皇宮是紅牆綠瓦,金龍銀鱗,沉澱著穿越風雨屹立不倒的智慧與冷漠。遠遠望去,高高的皇城大門威嚴不已,因為天色尚早,路上一片寂靜,沿途之中只有車輪的吱吱呀呀之聲。
黛玉從馬車的小車窗中小心地探出一雙帶些些許驚恐和緊張的眸子,看著在最富麗堂皇的宮廷之下的威武的侍衛、肅靜的宮女,不由想到前世做菊花詩時,探春的那句“短鬢冷沾三徑露,葛巾香染九秋霜”——用來形容此時的皇宮,再合適不過了。
現在宮裡,太后閉門禮佛,皇太貴妃就算隻手遮天,也畢竟受不起正妻之禮;往下一輩,中宮空懸,周貴妃總理六宮事,可她也只不過是個正二品的貴妃。在這莫名又必然的微妙平衡之中,後宮空虛而寂靜,連每日清晨的例行請安都消弭了。
皇宮很大,進了宮門,從馬車換成轎子;進了內宮,又換了另外一頂錦繡小轎,一路要向侍衛們出示令牌,要像大宮女大太監示意,比賈府還要繁瑣百倍,待到鳳華宮時,已經是辰時二刻了。
黛玉被兩個太監從轎子中接下,小聲謝過了接她的幾位大宮女大太監,而後低著頭,收斂眼神,默默立在宮外,靜靜等待貴妃的召見。
周家與林家是政敵,黛玉早已做好了吃下馬威的準備,今日特地穿了厚實的羊毛小襖、鹿皮小靴進宮,裡面還襯著密密的絨衣,幸好她本身極瘦,穿成這般模樣,行動起來,竟然還是弱風扶柳、頗顯風流。
但出乎黛玉意料的是,周貴妃並未有意讓她在秋風中罰站,四品太監進去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說是奉貴妃娘娘旨意,請林姑娘進去。
黛玉再次小聲謝了公公,暗地裡輕輕掐了掐自己嬌嫩的手心,強迫自己放鬆些,不要緊張。
貴妃的內殿自是富麗堂皇,不用多說,而端坐在正堂之上的周貴妃看起來也是美豔不可方物,一身的亮金豔紫,畫著妖嬈的妝容,不苟言笑,但冷豔逼人。可以說,比起當初的元春,眼前這個女人更高貴、更雍容,更當得起“貴妃”二字。
不知怎麼的,黛玉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周貴妃是個高貴的冷豔美人,弄月是個驕傲任性的小公主,這兩個不是親母女的人在一起……相處得會融洽嗎?
黛玉按著規矩行了禮,周貴妃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抬起頭,給本宮瞧瞧。”
“是……”黛玉慢慢抬起眼睛,努力將目光聚在周貴妃雙眼以下,不敢亂瞟,也不敢造次。
周貴妃對林家的姑娘自然喜歡不起來,但依舊沒有太過為難,只是冷哼一聲:“看來規矩還不錯。也罷,公主瞧上了你,是你的福分,本宮會派兩個宮女慢慢教你,你好好學,好好伺候公主,明白麼?”
黛玉剛想回話,周貴妃卻沒有聽的意思,而是擺了擺手,微微皺眉,繼續吩咐:“只有一件事本宮得提醒你,你是公主的伴讀,一切自然要以公主為先——可是,公主性格頑劣,該勸的時候,你還得勸,公主要是有什麼差池,本宮一樣唯你是問,明白了麼?”
“民女明白。”最後這句聽得黛玉心都發涼,看來她的猜測是對的,弄月任*胡鬧,周貴妃又管不了她,只能拿伴讀撒氣——難怪,之前哥哥會說,凡是弄月的伴讀,在宮裡最多待上一個月。
看著黛玉小心退下,周貴妃不禁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滿臉的疲憊:“又來一個,還是林家的姑娘……弄月這丫頭……是想活生生折騰死我啊!”
林家的人,林如海、康嬤嬤都忐忑不安,生怕黛玉落入周貴妃之手,被挾私報復,受大委屈——可是他們沒有細想過周貴妃的處境,從九歲到十一歲,弄月少說換了十三四個伴讀,這些伴讀可都是京裡嬌養著的官家大小姐啊!
別說她趁機報復林家的姑娘,就算她誰都不報復,人家好好的姑娘送進宮,夾在任性的弄月和管著宮中規矩不得不以身作則的自己之間,哪個不是哭哭啼啼委委屈屈著回去的?這些年,就因為一個弄月,她周貴妃已經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家的人,嚥下了多少苦果!
現在周貴妃只希望林家這姑娘像她今天見到的,安靜小心,性子軟和……
周貴妃派給黛玉宮女,是教她規矩,也是監視她不得出格,對這兩個人,黛玉自然不敢得罪,可是黛玉剛剛跟著兩個人回到弄月公主的沁芳院,就聽一聲不滿的訓斥:“你們跟過來幹什麼?”
黛玉嚇了一跳,她身邊兩個宮女已經就地跪下:“回公主,貴妃娘娘讓奴婢們來教林姑娘規矩。”
黛玉慌忙跟著跪下,幸虧弄月並非針對她,抬著嬌嫩的小下巴對著兩個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