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魏弛與魏泓之間雖僵持不下, 但魏弛是天子,就算朔州兵強馬壯,就算魏泓與軍中諸多將領關係都不錯,但以他一己之力, 也不一定能鬥得過朝廷。
畢竟魏弛還佔著“正統”這兩個字, 只要他沒有犯什麼大錯,沒被人抓住什麼把柄,那跟他作對就意味著謀反, 無論成敗,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說不定還會被寫進史書裡, 記上一筆,族中世世代代都抬不起頭做人。
便是與秦王關係再要好,甘願冒這種風險幫他的也只有極少數。
但剛剛秦王妃在朝堂上鬧了那麼一出, 雖未言明, 卻直指當今聖上通敵叛國, 為了除掉秦王與南燕大金合作,這件事若被證實了,那“正統”也無法保住他的皇位。
屆時各地將領追隨秦王對朝廷發兵,朝廷失了軍心民心,還拿什麼與他對抗?
這種狀況下若還追隨陛下,那不是反倒成了佞臣,名節不保?
有了這層考慮,敢直接開口支援賜死姚幼清的自然少之又少。
魏弛因為朝臣的反應而十分惱火,卻又奈何他們不得,因為眼下的情形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
其實若只有姚幼清一己之言,朝臣們不一定就會信服,會產生這樣的顧慮。
但之前秦王被調虎離山困在蘅水,以及南燕大梁同時對朔州發兵,這一切都太巧了,早已惹人懷疑,只是因為沒有證據,所以大家只是私下猜測,並不敢明面上表現出來罷了。
如今姚幼清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出了這樣的話,魏弛便是想瞞也瞞不住,想來用不了多久,這番言論就會傳的到處都是。
待各地將領得知秦王妃出現在了京城,並知曉她在朝堂上的證言正好印證了之前的猜測,那追隨秦王的人必定比以往多出很多。
魏弛知道這個時候姚幼清若是死了,他更說不清楚了。
但她若活著,再說出別的什麼,或是被人一再要求追查她從上川來京城的路線,以及護送她的人馬,那他的麻煩會比現在更大!
所以他寧可她現在就死!
宮人見魏弛從正殿的方向氣沖沖地走來,直奔姚幼清的所在,便知道他怕是容不得她繼續活著,邁著小碎步跟上去,在他身後低聲道:“陛下是想殺了秦王妃嗎?”
魏弛面色陰沉,理都沒理他,仍舊腳步不停地向關著姚幼清的房間走去。
那宮人本想慢慢說,見他如此只得急急開口。
“秦王妃死了倒不打緊,但姚太傅若也死了,那對陛下怕是大大的不利啊。”
聽到這句,魏弛總算有了些回應。
“朕已經派人給他醫治,不會讓他死的。”
說話時腳步未停,想殺姚幼清的心絲毫沒有減少。
那宮人哎呦一聲嘆道:“陛下,姚太傅就這麼一個女兒了,她若死了,那姚太傅能活嗎?”
“就算太醫現在保住了他的命,他若一心求死,那……咱們也攔不住啊!”
直到這句,魏弛的腳步才猛地一停。
朝堂上那些人便是給姚幼清求情,也不會直接開口,而是打著為他好,證明他的清白的名義。
至於因為姚鈺芝年邁,膝下又只有一個女兒,讓他因此原諒姚幼清這樣的話,他們是說不出也不能說出口的。
姚幼清可是當朝“汙衊”天子,這罪名若是成立,任她是誰也必死無疑。
用這種藉口給她求情,那不就是說天子的顏面不重要,即便他被汙衊了也沒什麼,礙於老臣的面子也必須要原諒嗎?
這是無視國家法紀,也是當眾打魏弛的臉。
也只有這種心腹宮人才會對他說這種話了。
魏弛站在廊下臉色鐵青,半張臉在陽光下,半張臉在陰影裡。
“那賤人背叛朕,還當眾說出那樣的話,難道朕還要留著她的狗命不成?”
“陛下,”宮人道,“秦王妃已經進了宮,她的命就握在了您手裡,您什麼時候要都是一樣的,何必急於一時呢?”
“與其現在就殺了她,不如想辦法先將眼前的難關度過,等這件事情了了再殺她,不是一樣?”
魏弛眉頭緊擰,雙目微狹:“你有什麼好辦法?”
“奴婢倒沒什麼好辦法,只是覺得如果秦王妃和姚大人此時都死了,那陛下就陷入了僵局,朝中人必定議論紛紛,不管您怎麼解釋他們的死因,都不會有人信的。”
“與其如此,不如留著秦王妃,讓她翻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