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娘來演,更是別開生面了。我也躍躍欲試,因為我是個很逞強的人。可是,一口氣讀完了劇本,我的熱情就減退了……”
“為什麼?”新月完全不可理解,對這樣的好事兒,竟然還會有不熱心的人?
“……我覺得,這個莪菲莉婭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人物。你看,她那麼愛哈姆雷特,卻連表達的勇氣都沒有,只會說,‘嗯,殿下’,‘不,殿下’,面對宮廷裡的陰謀和哈姆雷特的悲劇,她唯唯諾諾,忍氣吞聲,委曲求全,這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尤其令人遺憾的是,莎翁對她的結局無計可施,就讓她瘋,讓她死,這也是使我不能接受的!她死得倒是很別緻,漂在明鏡似的水上,頭戴奇異的花環:毛茛、蕁麻、雛菊、長頸蘭,輕輕唱著古老的歌……是的,很有詩意,很美,可是,這美還有什麼意思呢?我不能欣賞這病態的美、死亡的美,我要看到的是健康的人生,那才是真正的美、生命的美!”五十而知天命的盧大夫,被二十多年前她生活中的一段小小的插曲而激動了。不,這正是她一生所思索的、所追求的東西。
“啊,您是這樣看莪菲莉婭的?和我們楚老師的見解倒很接近,他也這樣對我說過,我還以為是因為沒有演成才故意安慰我呢!”新月喃喃地說,她覺得盧大夫的話似乎也不無道理,“那麼,後來呢?”
“後來我就沒演啊,我對導演說,去你的吧,我不幹!就把劇本扔給他了!”盧大夫甩了甩手臂,彷彿真的扔掉了什麼東西。
“這倒是很痛快!”新月不禁格格地笑了,“後來呢?他們又找別人替您了嗎?”
“沒有,後來戰爭局勢越來越緊張,連上課都困難了,這件事情就吹了。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遺憾!沒有演成那個哭哭啼啼的莪菲莉婭有什麼可遺憾的?你說呢?”
“我也沒有什麼遺憾了,”新月說。她完全不瞭解盧大夫所經歷的那場戰爭,也並不真正關心遠在倫敦的、早已成為歷史陳跡的那個學生劇團,她說的是她自己。由於她因病缺席,《哈姆雷特》沒有了女主角,臨時讓謝秋思頂替也來不及了,鄭曉京不得不放棄了演出計劃,這使得全班同學都非常非常地遺憾!但新月現在倒也不覺得怎麼遺憾了,不知不覺地接受了盧大夫的觀點,“反正我以後還有機會呢,”她說,“可以演一個堅強、勇敢的人物,比如簡·愛!”
“我希望是這樣,希望你自己也成為一個堅強、勇敢的人,不向命運屈服的人,”盧大夫說,“現在就應該穩定情緒,增強毅力,戰勝疾病,爭取早日恢復健康!”
“我現在不是已經好了嗎?您為什麼還不讓我出院?”
“我巴不得你早點兒出院!沒有一個醫生願意挽留自己的病人,醫院的床位不屬於健康的人!”盧大夫思索了片刻,說,“根據你的情況,我不想讓你在這裡待得太久了,如果沒有什麼新的變化,一週以後可以讓你出院。”
“還要再等一個星期啊?我已經忍受不了啦!”新月著急地說,“您不知道,我們七月份就要期末考試了,我得補課,迎接考試,暑假之後就該升二年級了,這可是一次非常關鍵的考試!我還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當過第二名,我知道,所以你就不必那麼著急了,暑假還早著呢,”盧大夫有意把話說得慢慢騰騰,輕描淡寫,指指旁邊的路椅,“來,你坐下,我們休息一會兒,什麼都不要著急,慢慢地來。”
新月順從地挨著她坐在那張墨綠色的路椅上,心裡卻忐忑不安:“不著急怎麼行啊?我恨不能明天就回學校去!”
“這可不行,”盧大夫微笑著說,“你出院以後,也不能馬上去上學,還要在家裡繼續休養,每個月接受我一次複查……”
“為什麼?我已經好了!”新月急得要站起來。
盧大夫按著她的肩膀:“坐下,不要激動。你的身體比剛住院的時候是好多了,但現在還有點兒貧血,營養不良,體質太弱,需要較長時間的休養,不要急著上學……”
“貧血……體質太弱?這算什麼病啊?”新月疑惑地望著盧大夫,“您沒跟我說真話,一定有什麼事兒瞞著我,你們都瞞著我!盧大夫,請您告訴我,難道我的……心臟真的有很重的病嗎?”
盧大夫的臉色突然變了:“你這是聽誰說的?”
“我媽……可是我不信,不信!”新月恐懼地問,“大夫,這是真的嗎?”
“你媽……”盧大夫喃喃地說,她的手忍不住有些顫抖。一個多月來,她精心設計的治療方案,已經取得了明顯的效果,她費盡唇舌穩住了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