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次，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阿竹躺在我身邊，輕聲地跟我說話，他的手指在我臉上慢慢描摹著，語氣裡滿是讓人心頭緊揪的悲傷。

他說：“清微，加上之前的日子，我與天君約定的六年之期馬上就要到了。以後，我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

“我從立志修仙以來，就從不曾被旁的事物擾亂過心神，即使成仙之後也是一樣。……一直到你捧著一捧海棠果，傻乎乎地來我府上叩門的那一天。”

“我總在想，若是能將你推得遠一點，或許我們都不會犯錯，都會照著最圓滿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可後來我才知道，這才是我犯過的最大的錯。”

“得知有魚騙你墜落人間之後，我在天君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原本我的封號已定為司律帝君，為了求天君準我下凡為你改命，我自請改為了司命帝君。司命無喜無悲，無情無愛……不過，這也未嘗不是壞事，既然我始終註定要娶害了你的人……”

“你的新身體裡，有我一滴心頭血。從此以後，你與我性命相連，休慼相關，再不會有人能夠動得了你。你的轉世文書，亦是我特地向閻君求來，許你以不全魂魄重入六道輪迴，更許你不受人間壽數限制。若是你願意再走修仙之路，或許有朝一日，我們還能在天庭重見。”

“三年之前，我便幫你那隻狐狸重塑了人身，只可惜他並不領情……那時候他醒過來，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要人身，我只求換清微的命。’……如今他已經等了你三年。雖不甘心……可也許，你只有在他身邊，才能過得開心。”

“——因為，你曾經為了我而一心求死，卻會為了他，而那麼努力地求生……”

………

我醒過來的時候，是一隻渾身雪白的狐狸。醒過來的那片竹林裡，有一隻狐狸在釣魚。

狐狸是隻普通的褐毛狐狸，四條修長的腿是黑色的，在身後擺著的大尾巴尖也是黑色的。那時候天下著細雨，狐狸黑色的爪子舉著一片荷葉撐在頭頂。那荷葉有些小，遮不住它全部，狐狸的臉兩側的毛就有些溼淋淋的粘在一起，間或往下滴一滴水，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的模樣。

但狐狸的臉色卻是很正經的，另一隻黑色的爪子握著一根細細的竹竿，竹竿的一頭浸在水裡，一臉鎮定垂釣的模樣。它端坐的腳邊還放著一隻瓷碗，缺了一個口子，裡面盛了半碗水，卻一條魚也沒有，只有雨滴落在裡面，蕩起一圈套一圈的漣漪。

狐狸的旁邊，約莫一步遠的地方，還放著一隻一模一樣的瓷碗，裡面盛著半碗水。一根竹竿，斜斜地插在瓷碗旁的地上，另一頭浸在池塘裡。一片大大的荷葉遮在竹竿上，就像它旁邊還有一個人並肩坐著在釣魚一般。又像是它一直，在等著一個人。

那一瞬間，本仙突然覺得時光倒流。

放輕了腳步走過去。狐狸聽到了聲響，回過頭，黃褐色的眼睛直直望過來。

………………………………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真到完結了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謝謝姑娘們陪我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謝謝你們對我所有的寬容和鼓勵。

雖然寫不出多麼精彩的故事，但是如果某一個角色、某一個片段能夠讓你們喜愛，那就是我最好的獎勵。

狐狸和清微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姑娘們也要一樣。

有緣的話，下一次地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