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始的時候也沒想明白,直到看著李慢慢過長安而不入,才想到某種可能性。”
酒徒的眼裡閃過一抹悸色,說道:“他不理長安城就這麼走了,消失無蹤,陳某離開桃山,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他們想做什麼?有什麼事情比整個人間更重要?”
屠夫平時話不多,看著有些憨拙,有時候還會表現的很怯懦,但實際上他從不缺少智慧,他很快便想明白,比整個人間加起來都更重要的……當然是神國。
他抬頭,視線穿過肉鋪上方破爛的石棉瓦角,落在灰暗的天穹上,彷彿要看清楚神國裡的動靜。
夫子與昊天在那裡戰鬥已經數年,沒有任何資訊傳到人間,沒有雷霆也沒有雨露,沒有颶風沒有天諭。
但那註定會是這個世界從誕生以來最重要的一場戰鬥,將會決定人間的走向,正所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群山不言,秋風自要躲避,好吧,這些比喻都不妥當。
以屠夫酒徒的境界,自然能感知到在那場戰鬥裡,夫子沒有任何優勢,那輪明月正在逐漸黯淡。
他在酒徒面前坐下,從旁邊抱起水桶,開始喝水,亦如鯨吞海洋,只有無盡的清水,才能稍平靜心頭的燥意。
那是焦慮引發的燥意。
觀主和李慢慢都失蹤了,他們在人間尋找什麼,他們尋找的比整個人間都重要,那就是神國——或者說,那是一個所有人都以為已經回到神國的偉大存在。
不提書院,只說觀主找到那個存在後,會做些什麼?他做的事情都指向不怎麼好的事情。
屠夫越想越是恐懼不安,難道真有人敢殺昊天?這個念頭像剔骨刀般在他的身軀裡刻磨著,讓他癢到極點,痛到極點,惶恐到了極點,也不安到了極點。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終於放下水桶,那些喝進體內的清水化作汗漿湧將出來,溼了油糊糊的衣裳與皮圍裙,淌落在地上再次流過,只是那些水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就算昊天真的沒有回到神國,他為什麼要殺她?他……為什麼敢殺她?他憑什麼殺她?”
“至於憑什麼……我也不理解,就算新教會讓她變弱,就算神國裡的她因為夫子的原因,沒有辦法幫助她,但又哪裡是他能戰勝的?他的狂妄令我不安不解。”
酒徒臉色蒼白說道:“至於他為什麼要殺她……我不敢去想,我想就算是佛陀也不敢那般想。”
屠夫臉色難看至極,喝道:“他居然……膽大……包天!”
酒徒聲音微澀說道:“他以前的膽子何曾小過?”
……
……
(這個月,會好好地與大家一起過的,握手。)
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六卷 忽然之間第六十三章 箭指人間
屠夫沉默不語,想起數年前,觀主讓酒徒去西荒與講經首座相見,何嘗不是想對她不利。
“不愧是道門千年以來第一人。”
屠夫站起身來,擦掉身上的水漬,感慨說道。
酒徒看著他,說道:“我們該怎麼做?”
或者說,我們該怎麼選擇?
屠夫說道:“不要忘記,現在有兩個昊天。”
如果她真的沒有回到神國,還在人間,那麼天上有個她,人間也有個她,只是不知哪個才是真的她。
“如果陳某是按照天上那個她的意思行事……成功的機率會很大,但我不知道天上那個她,會不會履行我們和人間那個她之間搭成的協議,所以我們不能讓人間那個她死。”
酒徒和屠夫活的時間太長,所以太怕死。
昊天的光輝籠罩人間時,他們像老鼠一樣躲藏,當夫子發現他們後,他們沉默老實,夫子登天觀主登陸之後,他們依然沉默老實,他們從來都沒有揭竿而起的勇氣。
但他們依然有貪念,那份貪念彷彿是無數人類本能裡貪婪的集合,那樣的濃郁那樣的不甘,他們想要永恆。
永恆不屬於人間,只屬於神國,他們得到了桑桑的承諾或者說恩賜,於是他們平靜喜樂起來,不再枯守過往無數萬年的無趣生涯,直到現在……他們發現可能有兩個昊天。
以前這種情況也出現過。當桑桑隨寧缺在紅塵裡遊歷時,或者更早的時候。當她隨寧缺在岷山在渭城生活時,從存在意義上來說。一直都有兩個昊天,但其中之一沒有醒來,當她醒來後,她與神國裡的自己亦不分彼此。
但觀主最近的行為,預示著……極有可能,沒能回到神國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