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等著看老太爺怎麼發落人,結果老太爺把傅清溪叫去多福軒了。
說了兩句閒話,老太爺問道:“你那天去考了另外一個什麼考試?”
傅清溪點頭道:“是,那題看著同數演會的路數很像。”
老太爺又問:“有沒有人出來見你?什麼不認識的人,出來同你說話?你怎麼進去的?”
傅清溪道:“我在那裡等著嬤嬤給我送履歷來,等了許久也沒見著人,之後遇見了上回說過的那個文星巷小院的老伯。老伯起初還同我玩笑,說叫我趕緊家去吧,春考的數術沒什麼意思,不值當看的。後來是看到了我戴著的烏銀環,才笑起來,從裡頭拿了張什麼箋子出來,領我到一處極清靜的院子裡,交了那箋子後,門口的人又要我拿什麼憑證。老伯說就是那個烏銀環,我就取下來給那兩個人看了,那兩人看過後給了我一張籤,我就去裡頭一個小屋子裡做了一回題。”
老太爺也皺起眉頭來,想了會兒笑道:“估摸著這事兒是岔著了,後頭還有得鬧……算了,咱們也管不了這些了。”又換了正色問道,“這回你那履歷匣兒,是叫四丫頭叫人給換了,故意給你搗亂,叫你考不成這回春考。你可知道?”
傅清溪也不見驚訝,點點頭道:“大概猜著了些。”
老太爺細看她神色,又接著問道:“這事兒的處置,我已經同你外祖母商議過了。”接著就把自己說的什麼主僕同乘、上車前再核對一遍等話說了,才問,“你覺著這樣可好?”
傅清溪點點頭道:“這麼著確實可以防範再有類似的事故了,只是這些複核、分車的設計,只能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只要有人串通,還是能避過去的。一樣事情一套規矩,裡頭這樣的防範機巧得越多,事情就越複雜,結果也未必會好,且投入也大了……這可有旁的什麼法子?這種法子一路推演下去,總覺著沒什麼出路似的……”
老太爺樂起來:“你還真是個書呆子了!這是在說你遭了人害的事兒,你倒成做數術推演了。你心裡真的沒有點要報仇雪恨的意思?那可也太沒血性了!”
傅清溪面現迷惘,定了定神對老太爺道:“外祖父,您說這世上,好壞利害果然這般清楚無誤的嘛?”說著就把自己這回考試的試題說了,然後接著道,“就像題中的大國,最初選擇樣樣看著都是對它自己百利而無一害的,能從旁的小國和鄰國用許多方法巧取豪奪,大利自身。可後來呢?這樣走不了三五十年,當日埋下的因緣都漸漸又都回到它自己身上了,最後一敗塗地。這麼論來,那些最開始的國策,到底算有利還是有害?
“這題只是題,只摘錄出來些事情實在已經簡化到極致了的。可我們在這世上,時時刻刻不處在因果之中,從前論好壞的尺度,果然沒有錯的?就像這回,四姐姐換了我的履歷,叫我錯過了春考,乍一聽自然是大損於我的。可之後我卻因此去考了另外一場考試,若是沒有這回事,只考了春考,後頭或者還要經歷些旁的波折了……我也說不明白。
“四姐姐懷了這樣的心思,做錯了事,該怎麼罰府里長輩們自然會有定奪。若是說我自己心裡有多恨多怨,又恨不得她遭了什麼大懲才能舒心,這卻沒有了。我心裡並覺不出來對她的什麼怨恨。到底為何如此……我也說不明白,反正心緒上就是這樣的。”
老太爺聽著早已滿面笑容,等傅清溪說完了,他才笑嘆道:“好一個心緒上就是如此啊!丫頭,你曉不曉得,這世上許多人都是反著來的。他們學了些規矩道理,好比要寬以待人,要有容人之量什麼的。是以在他們遇到不公之事時,雖心裡怨恨,也只能儘量紓解開導自己,叫自己言行上不至違背了自己學過的那些規矩道理。實在是難為得很。你這卻是正路了,這心境已經達到了,只是這路本不是那些走反路的人想的那麼走過去的。
“自心未到境界,強學其言行,雖也辛苦勤奮,總脫不了一個‘假’字。丫頭你這最大的好處,不在聰明不在勤謹,而在於‘真’。世上萬般好處,若是離了這個,就什麼也不是了。你如今的心緒正是靠這個走過來的。這是能耐,更是真正的機緣。好得很吶!”
於是祖孫兩人開始一力說起這心緒上的事情來,傅清溪在多福軒吃了兩頓飯才回的落萍院。晚上老太爺回頤慶堂歇息,同老太太兩個不知說了些什麼,轉天老太爺就回天工苑去了。
這裡一家子人都等著天上打雷呢,哪想到雲飄走了,一時心裡都有些不上不下的。
第139章 雲裡霧中
大太太見老太爺都走了,心想著大概是因為這回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