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長沉默了,他一會兒仰望星空,一會兒眺望小谷城的燈光。其實無須問秀吉,他亦心知肚明。問秀吉,是因為最近他總想確認自己的想法。“前田又左,有降服他們的辦法嗎?”
“是。備前守還好,主要是下野守。”
“你是說他頑固不化?”
“正是!……”
“主公,您看這樣如何?再派人去說,只要保全阿市夫人和小姐們的性命,就可以放淺井父子一馬……”佐久間信盛道。
“住口!”信長大聲呵斥。佐久間實不該插手此事,況且,信長對於他在越前的表現也極為不滿。“若是那樣,我信長骨氣何在?”
“是。”
“柴田權六,有救得阿市和孩子性命的辦法嗎?”
“在下實無主意。”
“哦。你是否擔心出語荒唐被我訓斥?你若那麼謹慎,丹羽五郎左更無法開口了。”
“在下很痛心。”丹羽長秀說完,靜靜地施了一禮。
“藤吉,你建起了這座工事,當有諸多想法。令竹中半兵衛前來,召眾人議事。我要讓你們知道我的器量。”
秀吉伏在冷冷的地上,小心翼翼答道:“遵命!”
信長背對眾人,禁不住笑了:“猴子,有自信嗎?”
“還好。”
“渾蛋!這怎麼行?可知我為何只令你一人從越前返回。好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開戰!”信長斬釘截鐵說道。
秀吉十分清楚信長的器量和內心的焦急。和越前朝倉家為姻親的本願寺光佐向紀伊的僧侶求援,企圖在小谷城陷落之前掀起叛亂;在近江鯰江城,六角義弼也蠢蠢欲動。倘若信長因私情而貽誤戰機,中部和四國的諸侯們,以及北伊勢都會伺機而動。因此信長想集結足以制敵的大軍於虎御前山地區,降服淺井父子。
秀吉回到悵中,立刻叫來竹中半兵衛。“軍事會議準備得如何?”說著,秀吉立刻開啟小谷城的地圖,仔細研究起來。
“主公果然想救阿市夫人啊。”
“那是自然。”秀吉看都不看半兵衛,“如果殺了阿市和她的孩子,後人會罵主公是個不顧手足之情的惡魔。”
半兵衛面露笑容,點了點頭。“主公的心思被下野守久政看破,才稱要和小谷城共存亡。”
“半兵衛,你仍然這麼不慌不忙。”秀吉抬頭望著半兵衛,以半開玩笑的語氣道,“決不能讓主公落下罵名。此戰對我秀吉而言,也是命運的轉折點。”
半兵衛又微微笑了。對於秀吉來說,沒有哪一次戰役不是他命運的轉折點。這隻猴子總是拼盡全力做每一件事。
“半兵衛,你不要認為我是迷戀上了阿市。”
“這種時候,您還開玩笑。”
“有辦法讓久政大吃一驚嗎?”
“到時大吃一驚的恐不是久政。”
“誰?長政?”
“不,必須是主公,信長公。”
“對對,必須是主公。好了,軍師,先讓我談談想法。如有不妥之處,煩請指點。”秀吉用扇子朝小谷城指指點點,口中道:“你看這樣如何,天亮時分攻打京極苑,此處是本城的長政和山王苑的久政相聯絡時必經之所。”
竹中半兵衛輕輕頷首道:“此處的守衛者似是三田村左衛門佐、小野木土佐以及淺井七郎。您認為攻下此處,便可救阿市一命?”
“救命?……我沒想過。”秀吉皺了皺眉頭,終於放聲大笑,“想指望那個頑固的老頭子,是萬萬不能的,他會不斷痛罵主公是不顧情義之人。”
“我們的對手是企圖將阿市母子推進地獄、讓主公背上惡名的久政。指望他,不過是徒勞。”秀吉用扇子指著地圖,詳細勘察著要塞的道路與地形。
天然要塞——海拔四五間的小谷山被淺井家建起城郭。城主長政住在高處的本城,依勢而下是二道城、京極苑,然後是久政所居的山王苑,其與赤尾苑相連。赤尾苑由重臣赤尾美作守守護。
秀古準備先攻打中部的京極苑,以割斷城主長政和山王苑久政之間的聯絡。
“您不救阿市,究竟想幹什麼?”半兵衛用詢問的目光看著秀吉。秀吉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攻下京極苑後,立即派兵插入山王苑和赤尾苑之間。”
“哦,我卻以為,赤尾苑似不易攻下。”
“派蜂須賀小六前去,則無虞。”
“您意在孤立山王苑的久政?”半兵衛表情輕鬆,“在下的想法也大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