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午時分,陽光極毒。村裡人家都不愛出來。胡不為和單枕才家還落在村西偏僻處,當真是鳥不拉屎人跡罕至。先前那幾人走後,道上便空空落落,殺機潛伏。胡不為暗暗抱怨死去的老爹,造房子也不造在人多的地方,一旦出事也好有個仰仗。最不濟,妖怪殺來時,也有一兩個墊背先死的,阻得一下,自己便搶的逃生機會也未可知。心中又恨又怕,自怨自艾。胡不為本欲轉身奔逃。然則已經來到狼口,一來不知妖怪躲在何處,貿然離開道士,恐怕反而落入陷坑。二則著實擔心家裡的妻子,不忍就此舍之不顧。如驚弓之鳥一般,縮在道士身後,隔著他的胳膊往前面窺視。卻聽 ‘呀!’的一聲,單枕才家的房門開啟,單嫣嫋嫋娜娜出來,雙手捧著一個木桶走進院子。桶中五顏六色的,盡是衣物。看來她是要洗衣服。
胡不為一見大急, ‘騰!’的站直,衝口向她喊道:“嫣兒!快出來!快!快!左近有妖怪!”
單嫣聽得叫喊,愕然一愣。抬頭看見胡不為瑟瑟縮縮躲在一個黑瘦道士身後,正張皇失態,招手叫喚。不禁抿嘴一笑,道:“不為哥哥,你又胡說了。天天跟人說妖怪不夠,又來嚇唬我麼?”多年來相交,胡不為有多少能耐手段,她兄妹二人盡知底細。胡不為平日跟別人吹噓妖怪什麼的,跟單家兩個玩伴可從來不敢胡鬧玄虛。眼見胡不為又抬出妖怪名號來,她也只當是玩笑。
胡不為急的直跳腳,大聲喊道:“真有妖怪!這個道長說的!你快過來!”單嫣展顏一笑,便如百花開放,麗色無儔。搖了搖頭,笑道:“天下哪來那麼些妖怪呀,不為哥哥,不是都讓你給殺遍了麼?”嫣然而笑。見她仍不信,胡不為搖了搖那道士,急道:“仙長,你快勸她,告訴她真有妖怪。”
哪知那道士冷眼相看,對單嫣的撩人美態如若無睹。卻從嘴裡說出一句話來:“妖精!你藏得再好,也躲不過我的法眼!”
卻是對著單嫣說的!
“妖道!你胡說什麼!我妹妹怎會是妖怪!你不是得失心瘋了罷?”單枕才剛好開啟屋門進院子,聽見道士指著妹妹聲色俱厲的說話,勃然大怒,攥起缽大的拳頭喝問起來。胡不為也覺道士胡鬧,拉了拉他衣袖,道:“道長,你弄錯了吧?嫣兒怎麼會是妖怪?我與她相識二十多年,天天見著,若她是妖怪不早把我害死了?”轉頭向單嫣看去,卻見她面色如常,仍嫣然微笑,只說:“道長,你真會說笑。”
那道人更不答話,一雙眼睛冷的要凝成冰,直視著單嫣,道:“你迷惑的住這些凡眼肉胎,在我面前,還想瞞的住麼?”言下極不客氣,也把胡不為歸入到 ‘凡眼肉胎,凡夫俗子。’一類中去了。胡不為心下慚愧,卻也無意反駁。
院子裡的單枕才卻早不忿,捏著拳頭,一腳踢開門欄就要上前拳頭理論。嘴裡喝道:“裝神弄鬼,老子最討厭你這樣的假妖道!整日裡撥弄是非,騙人錢財,老子讓你看看什麼是妖怪!”胡不為大感尷尬,單枕才此話原無他意,然則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胡不為早將自己矇騙村民之事視為心病,聽得單枕才如此說來,但覺滿臉通紅,慚愧非常。當下上前把他攔住了,叫道:“你別動手!”仍對那道人說:“道長,嫣兒斷不會是妖怪的,你再仔細看看,說不定那妖怪就藏在左近了!”
道士兩眼不霎,對二人攔阻拼搏視而不見,只對單嫣說道:“非要本道施法出來,你才肯現原形麼?”單嫣嘆了口氣,伸出雪白的五指,如修長秀美的蘭花一般,輕輕理了理鬢邊的亂髮,幽幽說道:“道長,你我無怨無仇,素不相識,你何苦對小女子如此逼迫?”
那黑瘦道士驀然仰天長笑,但臉上皮肉僵硬,笑聲尖利刺耳,卻盡是冰寒蕭殺意味。
“哈哈哈哈!逼迫?真可笑!一介妖孽,只會殺傷人命,為害人間,卻跟我談甚麼逼迫!不錯!貧道今日到此,斷不會再任你躲藏逍遙下去,最終釀成大禍。如果說這是逼迫,那便算是貧道逼迫你好了!”
單枕才被胡不為抱住了,掙扎不得,見妹妹被人欺負,低聲下氣示弱,那惡道又是裝模做樣,言語兇惡,哪裡忍耐的住,一把甩開胡不為,跳上前來,一拳望他面門劈去,嘴裡直嚷:“臭妖道!我讓你逼迫!”
單嫣和胡不為齊聲驚呼,同道:“不可!”
卻哪知單枕才拳頭尚離道人鼻樑還有半尺的時候, ‘當!’的一聲響,卻砸在一層透明的之物上,疼的疵牙咧嘴,嗷嗷直叫。那道人身前光影浮動,如水波盪漾一般。透過他身前看去,但見他後面的樹木彎曲扭折,跟水中倒影也似。道人全沒半點損害,右手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