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取時間,韓信第二天一大早就設法找到了那個黃毛丫頭,讓他把自己已經寫好的一封信交給虞夫人。
等到下午的時候,韓信便如約在一處密林旁邊再次見到了她,不過看她的樣子很是愁悶和幽怨,韓信覺出一定是她沒能讓自己的夫君回心轉意。結果,兩個人默然以對,突然她竟傷心地哭了起來,於是韓信便勸慰她道:“夫人莫要悲傷,難道您的話上將軍一點都聽不進去嗎?”
她拿出自己美麗的帕子略一擦拭了下眼睛,不無惋惜之情地道:“那還不至於,上將軍只是說軍令既已下達,則無從更改,否則就無信可立了。”
韓信知道這是項羽的推委之辭,不過想來她也應該知道,她畢竟乃是一介女流,以項羽的自負,應該斷然不會在此等大事上僅僅會聽憑她一個女人的臆斷,這一點韓信早應該想到的,只是他到底還是扭不過自己心底的那份衝動,或許也還有著一絲熱切的希望吧。不過,也只能說她還不夠聰慧和明決,不善於體察男人的心思,更不懂得使用她女人的獨特手段和手腕,所以即使項羽寵愛得她不行,可是到底大主意還是得他自己拿。然而終究不知是為什麼,她也只是格外的信任韓信罷了,其實在這件大事上她也覺察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能她也只不過是覺得殺人不詳而已,自然她在向項羽進言的時候就點不中要害。
不過,既然事已至此,迴天無力的韓信也便不再多說什麼了,他也尤其不忍心太難為這位絕世佳人。而也就是從這一天起,韓信才真正開始深信不疑——他項羽絕不是那個最後擁有天下的人,也許有朝一日取他項羽性命的人就該是他韓信,雖然這並非他的主觀意願。應該說,從感情上項羽待他也還算厚道,不重用也不意味著輕視;然而韓信的超世之才卻又不能不因他項羽的剛愎自用而被埋沒,他太想成就一番不凡的功業、以求揚名後世、躋身顯貴了,可是項羽到底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更沒有給他這個希望,因此他絕望之餘便開始有些痛恨項羽了。
尤其,眼前的這位風華絕代的佳人僅僅是屬於他項羽一個人的,憑什麼他韓信就該只能眼睜睜地在一旁暗自心傷呢?難道他韓信一輩子就要這樣在項羽的巨大陰影苟活一生嗎?難道他就真的不能轟轟烈烈一回嗎?即使成功不是他的宿命,但一個大丈夫只要奮鬥過也才無悔,更無愧於立身天地之間……
這樣想著,所以一俟虞氏急著向他告辭時,他才不能不呆望著她那遠去的魅人的背影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他也一定要得到她,哪怕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哪怕得不到她的人,也要得到她的身——只要她能活著,她就一定是他韓信的。
這就是男人,這就是虛榮心極盛的男人,這就是不顧一切追求目標的男人。
也就是在這一天晚上,血腥、慘酷之極的大屠殺便開始了,而且是一個活口不留③。
為此楚軍的準備還是非常順利的,保密工作也做得相當理想,秦軍已被相對集中、有效地監視了起來。尤其是那些諸侯各軍響應的熱情也甚高,這倒是很出乎項羽的意外,而這也更使他堅定了決心。結果,二更一到,作為大屠殺訊號的號角聲便四面如黑雲覆野一般響徹了起來。
瞬時,在整個新安城南的四圍,只聽到一片緊連成一片的慘叫聲、哀號聲、喊殺聲,伴著四起的恐怖火光,突然就讓在一旁發愣的韓信發出了“人間地獄”的慨嘆。當時的屠殺中自然也發生了不少小小的騷亂,因為那些秦軍士兵雖然已處於絕對的劣勢,他們先是被搜走了武器,接著又被禁斷了一整天的飲食,後來又遭分派到諸侯聯軍中被圈管起來,可是求生的本能到底令他們開始了拼死的反抗,而這也便更加重慘烈、血腥的悲劇意味……
只是,反抗終究是徒勞的,聯軍已經將他們嚴嚴實實地圍了好幾重。這樣一種令人髮指的場面,韓信實在是看不下去也聽不下去了,因此他就乾脆一個人躲到了遠處的一座山頂上,向著蒼天大嚎了幾聲,然後低低地趴伏在地上抽泣起來。而從這裡,他也便開始由衷地感念起《老子》中的那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④”,誠哉賢哲之言!不過,聖人則不能不仁,否則天下蒼生何其可憐、可悲也!
當韓信忍不住再次向四下張望時,耳目所及,才使得他終於更加深刻地體會到,要在一夕之間取了二十多萬人的性命,這該是多麼駭人的一件事啊!而這也不能不令他聯想起當年白起坑殺四十萬趙軍時,又該是怎樣一種森然、恐怖的場景,恐怕那血真的能夠最終匯流成為一支奔騰的大河吧……
僅僅上半夜的時候,秦軍就差不多已經被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