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著多少玄機。幸福,到底什麼才是幸福?每個人對幸福都有自己的定義,楊騁風不理解我,我又何嘗理解君聞書?誰也不屬於誰,我們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誰也不比誰更好。
我想鼓動君聞書出去走走,這麼大的人了,不見識一下社會也不行。雖然他說將來不想繼承君家,但這不是他說了算的。躲進書房變成書生,我不知道這是君聞書真實的愛好,還是逃避的辦法。如果是後者,還是早日戳穿的好,省得到時候現實殘酷得令人崩潰。君聞書這棵幼苗兒,還是得經歷風雨,才能成人。
我胡亂地想著,又想到了蕭靖江。荸薺比君聞書好點兒,倒是個知道稼穡艱辛的。只是,他少了一種男兒應有的氣魄。我希望他寬闊點兒,無論對人還是對書。他現在在衙門做事,他的庶母應該對他好些了吧?想來他也不會覺得那麼逼仄了。想到初二之約我就心痛,不知道以後還有多少機會能見到他。荸薺……
我提筆給他寫信,寫一張,撕一張。他那天為什麼要那樣看著我?是因為我華麗的衣服、華麗的馬車,他覺得我騙了他?他那麼小心眼兒,也不想想我都跑出來了,若非不得已,我又怎麼會回去。再說君家如果追來了,也肯定是抓我回去。算了,不怪他了,換作我也會這樣想吧。我突然想到一句話:情人眼裡容不得沙子。也許,是情人?我又有點兒甜蜜地笑了。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願意娶你。而你願意嫁的,可能僅僅幾個人而已。在這幾個人當中,我不會要和我最懸殊的,因為我無法理解他的思想。我也不想要四處飄蕩的人,我覺得那是沒有保障的愛情。走了兩世,累了。有個槓子頭給我枕著,就挺好。我要樸實的,能讓我安心的。嘿嘿,我的荸薺。
我在紙上點了好多墨點點,還是不知道該寫什麼,索性就畫起荸薺來。荸薺,有點兒像馬蹄,有點兒醜——真像荸薺啊,蕭靖江就是一個荸薺。他不怎麼笑,我便在畫的荸薺上添了兩隻小眼睛,和一張咧開了的嘴。這樣就更像了,我自己也笑了。
該解釋的還是要解釋,溝通第一。不過我委婉了些,沒提起楊騁風,只說到賣身對券。說君家既找來了,又許諾不打我,我便回來了,想辦法混個正經出身再出府。而且我特地說,當時之所以不和他多說,是覺得我畢竟是逃出來的,和他太親近了不好。
我提筆寫了幾頁,想了想,又扔了。誰知道我將來能不能出府,這樣寫或許給了他希望,倒不太好了。他是個心重的,萬一真信了,可別耽誤他。
我寫寫畫畫的,看見侍槐過來對君聞書小聲說著什麼,他便出去了。什麼事?我疑惑地看著他,卻不知道,琅聲苑要有變化了。
第三十五章 無擇
君聞書走了好半天才回來,臉更陰,侍槐也就小心翼翼的站著。依據我的經驗,他十有八九又是去了臨松軒。君家一家人,真是奇怪,十分奇怪。兒子不願去見父母親,和姐姐間卻是防著。難得生在一家人,何苦來?
我便仍低著頭,琢磨我的信。一天就這麼過去了,誰都看得出來君聞書臉色不好,都不敢說話,飯後,他突然說他要自己坐會兒,打發我們都回去休息。我們互相看看,侍槐對著我們眼色一掃,我們便都走了。
第二天,我正常上班,發現桌上還擺著我的那些信。我嚇了一跳,昨晚本來想吃了飯一塊兒帶回去的,還沒等進來,君聞書就把我們都給趕出來了。這個,就撂到桌上,沒事吧?
君聞書往書房一坐,我就心虛的趕快跑去收拾他的屋子。待我收拾完回來,君聞書仍然那樣坐著。
“司杏,你是不是很不願意呆在書房?”他頭都不歪一下,只那麼盯著窗子,淡淡的說。
“少爺何出此言?”
他不言語了,我站了一會兒,剛走到書庫門那兒,聽他在說,“這個世界,真是無奈,為什麼總要想幹什麼的人,幹不了什麼?”
我收住步,轉過身,他仍是寂坐不動,臉就像雕就的一樣,沒有表情。
“少爺……,莫非有什麼事?”
好半天,君聞書一聲輕輕的嘆息,卻像是從地底下傳來的,“我娘說,要我去收一家布店。”
想了想,我才小心翼翼的說:“少爺,這是好事啊。”
“好事麼?所以我說,這個世界不能讓想幹什麼的人去幹什麼。”
我不知道再該怎麼說。也許對君聞書來說,去經營一家布店,確實情非所願。我想寬慰他:“少爺,你也不必這樣,其實,不像你想的那樣。布店也很有意思,和你讀書不衝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