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你說我相信你的良心,如果我像你那樣喜歡誹謗中傷,那我也應該說我相信了你的虛榮心。你是一個假裝守信用的人(法語),我是一個不甘失敗的人。說我這是虛榮也好,是美德也罷,說我有著崇高的精神境界也行,那又有什麼關係?文字遊戲而已。不過我提醒你注意我們之間的一個共同點:我們倆都是為了一個信念而活著。”
經過無數次這樣推心置腹、互讓互諒的交談,我們相處得很好,關係越來越融洽。這一次比上一次更是大不相同,談話的時候除了上述的爭論之外,主要的還是相互體貼,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友愛的關係。風暴後不久我得了一場大病,他坐在我的床頭跟我聊天,逗我開心,還用各種藥方給我治療:我總是心懷猜忌,謹慎受之。對這種不尋常的情景他自己也頗有感觸:“你瞧,你對我的瞭解多了一些了吧。幾天以前咱們孤零零地困在船艙裡,只因為我對航海有那麼一知半解的常識,你就那麼肯定我會加害於你。結果呢,自從我發現你企圖謀害我的性命,我才開始對你倍加賞識,你是不是以為我這樣是膽小如鼠?”
我無言以對,只覺得他對我的確是一片好心。也許我為他的假象所迷惑,但我確信(現在仍然這麼認為)他的好意是誠摯的。這真叫人左右為難!自從有了這個變故,我對他的敵意也漸漸消減,心目中再也沒有二少爺那如影隨形的幻象了。七月二日,漫長的航行終於快要到頭了,我們的船靜靜地停泊在寬廣的紐約港內。這時他最後一次在我跟前大吹了一通,其中也不乏一定的真實性。當時天氣酷熱難當,後來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雨。我站在船尾的甲板上,看著眼前綠色的海水,又望望我們的目的地——那座輕煙繚繞的小鎮。我正在琢磨著怎樣先行一步搶到敵人的前面,他卻伸開雙臂朝我走了過來,我感到很尷尬。他說:“我是來向你道別的,是永別。現在你的周圍都是敵人,你以前的種種偏見和敵意都會死灰復燃。我要想博取哪個人的好感從來都不會碰釘子,包括你在內,朋友——讓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吧。現在你對我的印象與原來不同了,將來你也很難忘懷的。可惜航行的時間太短,不然我還要給你留下更深刻的印象。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們雙方重新開戰。從這短短的一段插曲中你也可以知道我有多厲害。”說到這幾,他用手指了指那個小鎮,“告訴那些窩囊廢,要想跟老子過不去,還得三思而後行啊。”
一○ 含羞紐約
上文說到我準備來他個先發制人搶到大少爺前頭去。由於船長麥科墨垂的通力合作,這個計劃輕而易舉地實現了。船的一側有一艘小船正在裝貨,另一側有一個小筏子專門載著我一個人。我心急火燎、快步如飛,沒費多大勁兒就打聽到了爵爺的住宅。他住在郊區一棟非常考究的府邸裡,屋後有一個漂亮的花園,還有一個寬闊出奇的大天棚,集馬車房、牛棚、馬廄於一身。我去的時候爵爺正在這裡散步,他大概經常到這裡來,腦子裝滿了農活之類的事務。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衝到他的跟前,向他報告大少爺來尋仇的訊息。其實,這早就不是什麼訊息了,有好幾艘船已經超過我們先期抵達。
爵爺說:“我們一直在等待著你的到來,最近幾天都不抱什麼希望了。麥科拉,現在能跟你握手心裡真高興,我還以為你沉到海底去了呢。”
我說:“感謝上帝,要是真的那樣對您可好多了。”
他臉色陰暗地說:“說哪裡的話,你安全到達我正要謝天謝地呢。那一筆舊賬等了好長時間,現在總算可以清算了。”
我大聲疾呼,要他注意安全。
他卻說:“哦,這兒不是杜瑞斯迪,我已經部署好了安全措施,他還要講一點名譽的。我已經準備好了怎樣為大哥接風,也是天降良緣,碰到了一個家住奧本尼的商人,他說是一七四五年蘇格蘭戰爭以後認識大少爺的,這個人還懷疑大少爺犯有一樁謀殺罪,被害者也住在奧本尼,名字叫雅可布·楚。如果我不讓大哥進這個門,周圍的人誰也不會奇怪的。我不准他跟孩子囉唆,也不讓他跟我妻子寒喧。至於我自己嘛,作為親生的兄弟,還是要跟他應酬應酬的,不然會惹得自個兒不愉快。”說著,他搓了搓手。
他尋思了一會兒,便派人帶著請柬火速去邀請地方名流。我忘記了邀請是以什麼名義發出的,反正結果是有求必應。等我們的夙敵姍姍來遲的時候,看見爵爺在門前的樹陰下踱步,一邊是州長,另一邊是各界知名人士。太太原先坐在走廊上,這時她臉上露出痛苦的樣子,站起身來,帶著孩子進屋了。
大少爺衣冠楚楚,身佩寶劍,很瀟灑地向各位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