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宅院乃是青磚屋子,三間正屋帶著兩間右廂房,左邊搭了葡萄架,正好位於新舊院子的中間,穿過葡萄架就是舊院子,中間並未砌牆。舊屋這邊都是土牆茅頂,幾番修葺過,倒是一間正屋是青磚蓋的,不算特別舊,如今是範老爹住著。
新屋子是為娶親蓋的。
農家吝惜東西,何況是房屋,哪怕舊了也捨不得扒掉。
如今新屋子的三間正屋都被燒掉了,院牆倒塌,一地殘垣。右邊廂房的屋頂也燒掉了大半,大火將葡萄架烤死了半邊,屋後的竹林也燒焦了一些。
穆清彥打量著青磚院子,他是蓋過屋子的,掃一眼便知這些屋子大致得多少銀兩。這筆銀子對於范家來說可是筆大數目,別說舍不捨得,只怕根本就拿不住來。
古時讀書花銷很大,不提旁的,單單書籍筆墨就價格不菲,范家為著供範立軒,縮衣節食緊緊巴巴,估計出嫁的兩個姐姐還給了幫扶,所以,即便三年前範立軒能得到官府補助的銀兩廩米,范家也依舊蓋不起青磚院子。
“這院子……”
穆林低聲道:“我問過,不是佘家給出的錢。聽說是範秀才問友人借的。”
當初穆清彥蓋飯鋪子後面的屋子,四間,又用青磚鋪了地,加個院牆,雜七雜八的,用了三十兩左右。如今范家這屋子一共五間,很寬敞,也得差不多的銀子。
“誰借的?”
“府城的,姓裘,應該是裘家大公子,他們家是做蜜餞果點鋪子的,買賣做的大,很是豪富。”有名有姓的人物,穆林知道不少。
“兩人怎麼認識的?”既然是商戶,裘家大公子是沒法走仕途的,範立軒卻是讀書人。
“這杏花村種杏子,還算有名。有一年裘家的貨出了問題,各處打聽,知道了杏花村,裘大公子親自來收杏子,還出了高價。大約就是那時認識的。”穆林又想了想,補充道:“那裘家大公子據說很和善,交遊廣闊,也讀過幾年書。”
剛一進范家院子,便有人迎出來。
領頭的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鬍子半白,神色悲痛,一身圓領絲袍顯示家境富足。他走得急,後頭忙跟了箇中年男人,伸手去攙扶他,兩人眉眼有幾分相似,應該是父子。
穆林道:“這是佘氏的父親和長兄。”
那佘員外行到跟前,對著穆林就要跪:“穆捕爺,我女兒死的冤啊,你們可一定要查出兇犯,為我女兒報仇啊!”
“佘員外,快請起!”穆林忙把人扶住。
又有佘氏兄長佘進業在旁勸慰,總算把佘員外的情緒安撫住。
緊隨其後,範立軒也出來了。
範老爹遭逢家中鉅變,本就是強撐著,昨日又得知佘氏死的蹊蹺,村中流言四起,頓時受不住刺激,病倒了。
範立軒本就清瘦,如今更是短短几日功夫又瘦了一截兒。大太陽底下,這範立軒一身白袍鬆鬆搭在身上,面色發白,鬍子拉碴,眼眶發青,神情都有些木訥。只看他這模樣,哪怕沒有痛苦哀嚎,卻讓人感覺到沉重窒息的悲慟。
穆清彥頓時相信範立軒與佘氏夫妻情深。
痛哭可以偽裝,但哀莫大於心死,卻很難演出來。
村子裡不少人觀看,里正說了幾句,人們漸漸散了。倒也不是別的,如今正是農忙的時候,果園裡的果子要看守,田地裡的稻田坎也要加築,盛夏多雨,若不是先準備,一場暴雨下來,田坎都要被沖毀。
農家院子雖大,但沒個遮擋,現今天氣太熱,不適合坐在院子裡說話。範立軒這個摸樣兒也不能待客,便有舅兄佘進業出面,因著眾人到舊屋的堂屋坐了。
這邊屋子雖舊,但打掃的乾淨,有個婦人給他們端來茶水。
穆林來過,認識,便低聲與穆清彥道:“這是範立軒的堂嫂。”
范家唯一的女主人死了,老的病倒,男的失魂落魄,佘員外雖是岳父,到底是兩姓兩家,來了范家,還是該范家人招待主事。
“范家兩個小姑娘呢?”新屋子那邊不能住人,舊屋就這兩三間,卻沒聽到任何動靜,說明小姑娘不在家。
“哦,范家出事時,佘氏讓丫鬟帶著兩個小姑娘去佘家小住。前兩日倒是回來過,但這家裡這個樣子……跟范家族裡商議了,暫且把兩個小姑娘安置在範立軒堂兄家,就在村裡。”
古時規矩,女子雖不能摔盆打幡,但該盡的孝不能少。頭七里燒紙守夜,披麻戴孝,這個得做。
“送女兒去佘家,是佘氏主動提的?”穆清彥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