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雋在一片混亂中拖著西鸞快速奔跑,因為太用力,落在之後的女子完全可以看清楚男子背脊上裂開的皮肉,一節節脊樑骨上盤著的經脈像是藤蔓繞著白蛇,突兀又恐怖。西鸞被他被動的帶著,看不到前路也不能回頭。每一腳踩在地面之時,腳尖剛能感到僵硬的地面,腳跟之後就已經響起了土地迸裂的聲音。
西鸞在嗆咳中大喊:“你是不是帝俊的轉生?”
“是。”
西鸞奮力跟上前兩步:“常羲還是常羲,對不對?”
狄雋的髮絲被帶得飛揚起來,道巾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他不回答,只沉默的想要將她帶離危險。旱魃腳力驚人,身後的帝俊卻是神仙,鍥而不捨的跟在其後,絲毫沒有遠離。所過之處,不單身後沒有一片土地,連身前的礁石也都紛紛裂開下墜,硬生生的從他們的腳底橫著分離出一眼望不到底的峽谷來。礁石形成的峽谷壁邊,早就成了石頭的貝殼蚌殼珊瑚細碎地墜落,隔了很久都聽不到底部的迴響。
狄雋根本停不下來,可這麼遠的距離,他也帶著西鸞躍不過去。他想要掙脫西鸞掏出胸口放著的符咒,可速度太快,兩人手指扣得太緊,居然掙脫不來。居然就這麼帶著她跌落峽谷。
西鸞的體溫還帶著海水的潮氣,從上而下的俯視著對方。耳邊的風聲很大,同他們一起墜落的還有說不清的蠍子毒蛇。狄雋絕望的神情那麼深刻,重複的印在她的眼眸中,睜眼閉眼都是一種表情。
她稍一用力,整個人貼到了對方面前:“你的千年修為呢?為什麼不使出來?”
狄雋動了動本就僵硬的手指,輕聲道:“被修羅王沉符給毀了。”
西鸞一手卡在他的腰間:“那這一身傷勢也是修羅王給的?你一個道士,不知道打不過就跑麼?沒了修為還跑到幻境中來作甚?常羲在你身邊,讓她用神力將我召喚出去就是了。”
狄雋沉默,低頭望著烏黑的腳底深淵:“你能使出幾成法力?用姻緣線做媒介,讓靈寶天尊將你帶出去。”又左右張望,發現峭壁居然在慢慢地合攏,就好像活動的牆壁,因為機關而開啟,現在它們又要合併起來,將夾在其中的兩人壓成肉餅。他急得大喊:“若是沒有法力,就拿我身上的符咒火化了它,你自然就能回去了。快點!”
焦急的神色沒有摻假,法力枯竭也是真的,對西鸞的關心自然也是情深意切。西鸞淡淡地望著,看著他焦急暴躁懊惱悔恨一一閃過,兩邊的礁石壁越靠越近,頭頂掉下來的蠍子小蟲落在頭頂肩膀裙襬上,周圍的空間都被扭成了最黑暗的一塊,要將他們吞沒。
狄雋大喊:“西鸞,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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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海水成了有自我意識一般,洶湧地朝著沉符鋪了過去。時而是旋窩,時而是絲緞,時而是針尖,時而又是沒有星星的夜空,兜頭兜腦的籠罩著男子。勢要將這位入侵者絞成麻花、竹排、漏斗和看不到手腳的肉球。
羲和是這極東之海的主人,她的海之杖能夠將所有的海水化成無形的武器。既能破濤洶湧的捲走人的軀體,也能飛絲如雨地將對方撕成碎片。
這是她的地界,所有的一切都能夠為她所用,哪怕只是一個小貝殼,一粒沙礫,都在她的手心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沉符是久經沙場的將領,他面對過的敵人都是有著實體的妖魔野獸。他的美貌只能迷惑以貌取人的女子;他的風姿只能降服膽小怕事的弱者;他的武力在不成形的海水面前毫無殺傷力。他只能任由這看起來溫柔沉靜的水流匯成最細小的針,扎入他的肌膚,血管,骨骼中。那鹹澀的,冷冽的,毫無感情的物體衝擊著他的耳膜,攪拌著他的內臟,與他的血液搏殺。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虐殺,被殺者有著莫上的尊嚴。他不喊叫,只掙扎。他渾身圍繞著的法力在奮起反抗,與海水相濡成了膠布。
他的一隻手臂依然抓在修羅□,殘酷的纏鬥之中都沒法將他脫離那神器半步。最終,身子最纖細部分的十指紛紛被海水給扯斷,血水混著海水噴灑在法杖之上,半截手指殘留的勾著杖身,血水一股一股的冒出來,如同剛剛挖掘的湧泉。血彙整合流,順著那被激發的陣法蜿蜒而上,金色的光暈被染成了紅色。一陣暴漲的光芒,將沉符整個人都包裹在了裡面。
羲和大驚。
這上古神器是特意為了修羅族而鑄造,經歷了上古神戰之後,法器幾度易主,上面佈下的陣法亦是層層疊加,早就脫離了鑄造者的掌控範圍之內。羲和本無意嘗試神器的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