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釗很擔心陳獨秀的處境,沉著臉說:
“仲甫,北京呆不下去既然陳炯明想請你籌備西南大學,還是去南方吧。”
陳獨秀想起了那個獐頭鼠目的警察,也心有餘悸地說:
“看來不走也得走了,但乘火車和汽車肯定是自投羅網。”
李大釗在客廳裡踱了幾步,果斷地說:“這樣吧,咱們化妝一下,我送你去天津,你從那乘船去上海。”
兩人先趕到北大教授、李大釗的老鄉王星拱家精心化裝起來。陳獨秀園坐了幾月牢,正鬧胃病,加上旅途疲勞及剛才那場驚嚇,臉色蒼白,鬍髭拉茬,極像個病人。就乾脆套上一件王家廚師的髒衣服,戴上頂舊氈帽,裝起病來。而李大釗扮什麼好王星拱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腦袋笑了起來。
“有了!稍等片刻。”
他轉身出了門,不一會就捧來了幾冊賬本和店家的紅紙片兒,喜滋滋地說:
“守常就做個賬房先生吧!”
待化裝完畢,大家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頓時鬨堂大笑起來。
騾車慢悠悠地在路上晃盪著,因為興奮,陳獨秀正點燃一支菸吸著。
李大釗瞥了他一眼,覺得此次分離,也不知何時再能見面。上車時他就想利用這次機會好好交流一下看法,這也是他親自送陳獨秀離京的一個原因。在中國要搞蘇俄式的革命,像陳獨秀這樣有影響的領袖人物是少不了的。見他興致很好,李大釗便不失時機地開了口:
“仲甫,你看我們中國是否也走蘇俄的道路,成立布林什維克式的政黨?”
陳獨秀吸了一口煙,陷入了沉思。他雖然是個老革命黨人,但骨子裡從不願攀附別人,包括孫中山的中國國民黨。所以李大釗一提出建黨,他就想起去年年底在《〈新青年〉宣言》中說的話,他曾說過:“永遠不加入沒有全社會幸福的政黨。”
可是今天,他卻挺爽快地說:“好守常,我以前可是反對為一個階級服務的政黨。要在那時你要我成立一個新黨,我是不幹的。”
“哦,現在怎麼變了”李大釗想多聽聽他的意見。
“沒有變。因為蘇俄式政黨是謀求全社會幸福的政黨,再說
陳獨秀用力吸了一口煙,“我宣告不加入這樣的黨,並沒有宣告不發起一個自己信仰的黨”
“好!”李大釗繃緊的心終於釋然落地,兩人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守常,聽說你搞了個馬克思主義研究會,還向蔡先生要房子。今天你又想建黨,他不會害怕吧?”
“不!他一口答應給我們撥房子。在我看來,他是把它當作進步的學術研究團體對待嗨!如果共產黨真能在北大誕生,馬克思主義能在中國傳播,還真多虧了蔡先生‘相容幷包’的思想主張呢。要不我和你,還有譚平山、羅章龍、張國燾、劉仁靜,包括毛澤東,怎會聚在一起大談特談布林什維克主義如果沒有北大這個舞臺和思想陣地,要在中國建黨恐怕會以另外的樣子推遲許多年呢。”
陳獨秀也感嘆地點點頭,說:“真是無心栽柳柳成行哩!記得有一次我和老蔡談起十月革命,他說列寧什麼都好,但把沙皇的家庭全部殺掉太不人道我嘲諷說,你當年不也一樣主張暗殺,秘密研製炸藥如果炸彈在皇宮裡爆炸,妃子和太監們不也隨慈禧一起昇天了其實我當時對蘇俄濫殺貴族也有偏見。怪不得老蔡,他畢竟是個上流社會的大人物最好笑的還是適之,他不懂主義的選擇是歷史的必然。在中國,目前還產生不了自由竟爭的資本主義制度。在階級壓迫和階級對抗的時候,人民最需要的是‘共產’這兩個字,這才是最讓舊世界害怕的重磅炸彈。”
李大釗欣喜地望著陳獨秀,覺得他的思想一下子成熟了許多。
這一夜,兩人親密地交談著在南北分頭籌劃建黨的大事,直到拂曉。
到天津後,李大釗安排他住在租界的一家客棧裡,又忙著去碼頭買船票。還給在上海的許德珩和張國燾拍了電報,叫他倆幫陳獨秀找房子。臨別時,李大釗深情地望著換了新裝的陳獨秀,說:
“一切都安排妥帖了,你儘管放心地在船上睡覺吧!”
陳獨秀感動地握緊他的手,用力搖了搖:“你也要保重呀!”
他覺得李大釗的目光是那樣溫和慈祥,雖然比他年少十歲,卻透出一種兄長般的慈愛之情。這使他難以忘懷,自長兄去世後,他已多年沒有體會到這種手足之情
“你也早點回京吧!”
“不!天津有幾位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