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墨黑一片,只隱隱可見遠處門衛室一抹亮光。
兩人對視一眼,來不及多想,摸黑匆匆趕回家。
才到家,傅冉就捱了一掃帚疙瘩。
徐蘭英兩手掐腰,氣得不行:“死丫頭,瘋哪兒去了?!你還知道回來啊!怎麼不被老柺子拐走算了!正好省點糧!”
中午就沒回來吃飯,徐蘭英左等右等不見人影兒,又去前院問廖娟,說是兩個孩子一塊出去的,她家的也沒回!
這可急壞兩家人了,兩個孩子都不算大,這要是給老柺子拐走了可咋整!
傅向前嚇得兩腿打軟,當即就去公安局報了案,公安局倒也熱心,派了好幾個同志不歇氣的幫找。
眼下見傅冉安然無恙回來,傅向前大鬆一口氣,忙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別再嚇閨女了,快給閨女整點飯先吃上,我去公安局知會一聲,讓他們別找了。”
傅冉無措的低下頭,走到徐蘭英跟前,扯扯她孃的棉襖袖子,及時認錯道:“娘,我下回再不敢了。”
“還敢有下次?你就是個討債鬼,盡不讓我省心!”徐蘭英又罵了幾句,不解氣,食指在傅冉額頭上狠戳了幾下:“下回再亂跑,看老孃不打斷你的腿!”
明明捱了打,傅冉卻頭一回感到窩心,張臂抱住徐蘭英的腰,在她胸脯上蹭了蹭,小聲的說:“娘,我餓了。。。”
這是白瞎了那一鍋臘肉蒸米飯,傅冉後知後覺的發現在裡面吃了飯竟然不管飽!
罵歸罵,徐蘭英還是從面口袋裡舀了半碗黑麵粉兌上水攤煎餅。
黑麵粉是今早剛從糧站買到的,本來打算留著過年蒸三合面饅頭,給傅燕瞧見了,心裡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大院裡的鄰居都誇她懂事,爹孃當著外人的面也都說疼她,可只有傅燕自個知道,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爹孃顯然更偏袒傅冉和傅聲,上回她發燒快四十度了,她娘連個臥雞蛋都捨不得給她吃。現在不過年不過節的,卻把黑麵粉調糊攤成煎餅,說要給她妹壓壓驚。
這到底算哪門子的疼她?!
此時的傅冉還不知道傅燕已經嫉妒上了,眼看就大年三十,新年的氣氛愈發濃烈,至於傅冉和顏冬青走丟的這點不快,很快被拋諸腦後。
蒸饅頭,煉油渣,包餃子。
家家戶戶的砧板敲得梆梆響,空氣裡到處飄蕩著油渣子的香味兒,穿上新衣裳的娃們迫不及待出來顯擺,家屬院裡滿是歡聲笑語。
來這兩年,傅冉也漸漸融入到了這個環境裡,熬紅薯,黏糖瓜,炒瓜子。。。中案長條桌上的收音機被她放得哇哇響,播音員字正腔圓的聲音響徹大院。
“又是一年新春季,長江兩岸,春風吹麥浪,柳芽新發,豐收的腳步又在朝我們一點點靠近。。。”
新年三天假,一直熱鬧到年初三,氣氛才算漸漸冷下來。
年初三這天,傅冉起了大早,趕去送顏冬雪。
儘管顏冬雪再不情願,裡外這麼多雙眼盯著,怎麼也逃不過去支援大西北的命運。
她要去的地方是大西北的一個農場。
時下的上山下鄉有兩種形式,主要是農場和插隊,農場則含納了兵團和幹校。
相較農場嚴格的政審和名額限制,插隊屬於集體所有制,換句話來說,就是把城市畢業生安插在農村生產隊,和普通社員一樣掙工分、分口糧。
儘管插隊要鬆散一些,但顏立本還是讓顏冬雪交材料政審,選擇去管理嚴苛的農場,至少那裡有合格的“後勤”,對於顏冬雪這樣年輕漂亮的大姑娘來說,去農場要比插隊更安全。
為了送這批畢業生,一零五附中特地辦了個歡送會,校黨委的書記同志挨個為即將前往西北和滇南的畢業生繫上紅領巾。
兩層的水泥小樓上,喇叭在不間的斷播放主席語錄。
“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
“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到那裡是可以大有作為。”
“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
水泥樓下,廖娟抓著閨女的手紅了眼眶,把事先換好的全國糧票連帶五十塊錢一起塞到顏冬雪棉襖襟子裡,不迭叮囑:“到那邊想辦法往廠裡打個電話,實在找不到電話,就寫封信回來,啊。”
顏冬雪抹淚點頭,轉頭對顏冬青道:“照顧好咱爹咱娘,別惹爹孃生氣。”
顏冬青應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