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帶眼鏡的中年男人為難道:“我只要兩斤,要不了那麼多,你咋不宰了賣吶!”
宰了賣?說的倒輕巧,又不是寒冬臘月,賣不掉擱幾天也不會壞,現在要是宰了,沒人買咋整?
老大爺哼一聲,最煩城裡人的磨嘰,不耐道:“俺還是那句話,你們想買,就把整頭羊分了,要麼就拉倒!”
九毛錢一斤羊肉,一頭羊五十多斤,三個人分一頭羊,平均下來一個人得花十幾塊。
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是個會過日子的,琢磨著有花這十幾塊錢,倒不如再忍忍,等副食品店供應豬肉了,他起個大早,趕去買兩斤好肉,總比吃羊肉要解饞!
這麼想著,中年男人夾蛇皮口袋走開,其他兩人見他走了,也都無心再買。羊肉也不賴,只是不年不節的,誰捨不得花這麼多錢買肉吶!
老大爺是生產隊的飼養員,不是迫不得已,他哪捨得把母山羊賣掉,見幾個城裡人沒再買的意思,老大爺多少鬆了口氣,打算回生產隊,要是生產隊長問起,他就說沒人買。
菸袋竿子別進褲腰帶裡,老大爺正要走,被顏冬青喊住了。
“大爺,我想買你的山羊。”
老大爺一愣,瞅著眼前兩個娃,低聲道:“小同志,俺要賣就賣整頭,家裡大人讓出來買的吧,回去跟大人講一聲,一斤兩斤俺不賣。”
顏冬青道:“我買整頭。”
老大爺又是一愣,驚疑不定的打量顏冬青,一旁的傅冉忙說:“家裡辦事走不開人,讓我和三哥過來看看。”
老大爺立刻明白了,臉上也帶了笑:“是辦喜事吧?”
城裡不比農村,肉票油票到月就失效,想存都存不住,哪家要是碰上辦喜事,少不得要來農村想辦法整點米麵糧油。
傅冉衝老大爺甜笑:“哎!是辦喜事。”
小女娃白淨淨的,瞧著就舒心,老大爺沒再多問,說要領兩人去生產隊。
傅冉糊塗了,上頭嚴禁私人買賣,房前屋後多開墾一丈地、多養一隻老母雞都得割資本主義尾巴,怎麼生產隊還帶頭倒賣上了?
不止傅冉糊塗,顏冬青也沒明白,拐彎子套話:“大爺,我跟您問個事,家裡人還想弄點豬肉,生產隊能賣嗎?”
老大爺往菸袋鍋裡塞一撮旱菸絲,點燃吧嗒吧嗒抽了起來,沉吟道:“這事兒俺定不了,這樣。。。回頭到生產隊,俺跟隊長說一聲,要是他說沒問題,就能賣給你。”
說著,他壓低聲音道:“小同志,對外可不能亂說,真攤上事,咱都得惹一聲騷。”
傅冉好奇的問:“明知道要攤上事,生產隊還帶頭。。。這不是知法犯法嗎?”
“小女娃,你知道啥。。。不是走投無路,你當俺們願意擔這風險呀!”
老大爺嘴巴不把門,問一句說十句。
老大爺家住儲集鎮劉溝子村,去年春天,上頭給指標,要他們年末往糧站交一萬斤小麥,五千斤黃豆,結果逢上乾旱,到年末指標才完成一半,好說歹說,上頭才放寬政策,要他們今年給補上。
今年小麥種倒是撒進地裡了,就是連著一個月沒下雨,哪塊地都幹得不像樣,想抽大河水灌溉,隊裡連拖拉機和水泵都買不起。
眼瞅著剛長出頭麥苗又要乾死,生產隊長才硬頭皮幹私人買賣的事,打算湊點錢給隊裡買輛拖拉機和水泵。
頂著風險,隊裡大會小會開好幾回,挨家挨戶做工作,約定好保密,就怕上頭查下來,幾個幹部吃不了兜著走。
走了大約半小時,總算到劉溝子生產隊,老大爺領他們去羊圈,叮囑道:“小同志,等俺幾分鐘,俺去喊隊長,讓隊長和你們談。”
一路聽老大爺絮叨,顏冬青心裡有了打算,如果有可能,他準備從劉溝子生產隊入手,開介紹信,和他們一塊買拖拉機。
不多時,老大爺把生產隊長領過來,生產隊長全名劉二柱,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高壯結實,國字臉,面板黝黑,講起話來透著憨厚勁兒。
“三叔公說你們來買羊,還想買豬?”
顏冬青點頭:“家裡辦事要用。”
三叔公剛才把情況都跟他說了,既然是辦事用,沒啥好懷疑,女娃穿得雖然差了點,男娃還算體面,周身沒一個補丁,瞧著就知道是城裡人。
劉二柱道:“隊裡就兩頭羊,要公還是母,你們挑,至於豬。。。整頭少講兩百來斤,你倆咋弄回去?”
傅冉總算明白顏冬青帶她出來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