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
這句話我還沒講完,就有什麼以無比恐怖的威力擊中了我的背,在左肩下方。我向前仆倒,倒在紅土地上。那是一發子彈,我想。一顆子彈打中了我,但是我沒聽到射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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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知道,昂熱拉在喊叫,可是我不理解她喊什麼。奇怪,我感覺不到疼,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現在,除了昂熱拉的聲音,我還聽到其它許多聲音,高聲的,驚駭的。然後我周圍突然一片漆黑,我有一種在跌倒的感覺,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跌進一個無底的漩渦。在我失去知覺之前,我想:原來這就是死亡。
這是開始。
我還甦醒過來幾次,雖然不是完全甦醒。我在一架直升飛機裡看到昂熱拉棕色的眼睛。我說過,我將永遠不會忘記它們。直升機的旋翼大聲地隆隆,昂熱拉不得不將她的嘴貼在我耳朵上,這樣我才聽得懂她在喊什麼。她臉上淚流如注:“求你,求你,求你,羅伯特,你別死!如果你不想死,你就不會死,不要放棄啊。你不可以放棄。我是你的妻子,我是如此愛你,羅伯特!不要放棄,想想我們還想做的那一切,我們的新生活,它才剛剛開始。你想想這個,好嗎?請你想想吧!”
有一回我費了好大勁兒才將頭動了一點點。然後我不得不閉上眼睛,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後來,就像萬花筒一樣,我經歷了色彩、聲音和形象的紛呈繁鬧。萬物都交融到一塊兒,色彩、人臉、形象和聲音。我在最近幾星期裡經歷過、聽過和看過的一切都向我衝下來。我的妻子卡琳。我的上司古斯塔夫·勃蘭登伯格。“棕櫚海灘”在獨立日放的煙花。昂熱拉和我在臺子上。昂熱拉和我,我們如何Zuo愛。花的平臺。約翰·基爾伍德,吊死在浴室裡。傑茜,加拿大街上的那個妓女。杜塞爾多夫藥房裡的那個老嫗。富人越來越富,窮人越來越窮。這怎麼會呢?噢,不幸來得不似雨,而是那些從中謀利者一手造成的。賭場裡喝醉的約翰·基爾伍德。兇手……兇手……我們大家全都是兇手!打高爾夫球的馬爾科姆·託威爾。伊爾德·赫爾曼在她的洛可可床上。尼古拉,“黃金時代”的老闆。凡·克萊夫和阿爾佩爾斯珠寶店分店。讓·凱馬爾和他的妻子。結婚戒指!夜深人靜時從昂熱拉的平臺上看到的城市和海洋那數以千計的燈光,沿著艾斯特萊爾山路的燈光。博卡大搜捕。噠噠響的衝鋒槍,伊利亞兄弟和他的摩托車,行李架上的蔬菜籃。“我們的”教堂。聖像臺上的黑色聖母像。像前的蠟燭。一輛謝夫洛特車,它從舊碼頭的內港裡被拉了出來。方向盤後坐著阿蘭·達儂,被害死了。安娜·加麗娜躺在一張床上,那位護士,胸口插著一把匕首,被殺害了。三臺電視機。三次新聞。昂熱拉手上的白斑。我在杜塞爾多夫的律師馮塔納。布洛賽醫院的儒貝爾大夫……
顏色變換不停,我聽到和看到這許多,聽到和看到更多的。我記得,直升機降落在一家醫院的屋頂上,他們將我抬上了一隻擔架。一架電梯,一個似無盡頭的走廊。昂熱拉的聲音突然傳來,念著那句詩,非常清楚:“擺脫了狂野的生活慾望,擺脫了恐懼和希望……”
我又被搬動了。有什麼東西被噝噝地撕裂了。我的襯衫。有什麼東西照得我眼花。一隻巨盤,裡面有許多刺眼的燈,就在我頭頂。帶著面具、頭戴白帽子的人們彎下身來……
一根針扎進我的右臂肘。
有什麼被摁在我的臉上。響起一聲細細的噝噝聲。色彩!色彩!世界上不曾有過如此奇美的色彩!
現在,昂熱拉的聲音變得非常輕了:“最疲憊的河流有一天也會找到它通向大海的路途……”
噝噝聲更響了。我突然看到了它。它在長滿花的草地上蜿蜒,這條所有河流中最疲累的河流。我注意到,光滑的手指在撫摸我的身體,我的左胸側有什麼冰冷的、鋒利的東西。這時我一下子知道了,這是一條怎麼樣的河流。這是陰間的冥河,它將活人的王國跟死者的王國分隔開來。這條冥河,死者的靈魂從裡面啜飲遺忘。我吃驚地想:冥河的河岸有陽光照耀。
然後,我能感覺到我的心臟非常輕柔地停止了跳動。然後,滿是鮮花的草地和冥河的影象緩緩地、小心地消失了。那些閃爍的色彩消失了,黑暗的漩渦又口來了。然後,我第一回沉淪。我主動屈從。我的呼吸變得非常平緩,停止了,噝噝聲逐漸消失。我的靜脈和動脈裡的血進入靜止狀態。然後就只剩下黑暗、溫暖和安定了。後來我就死了。
尾聲
1
在我死去之後,我夢想過那麼多那麼久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