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那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暈厥過去,徐媽媽強忍著身體不適,聽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怎麼了?”
“他們家的情況說來話長,我就簡單說,他也從小和別的孩子不太一樣,他爸是個人渣,比徐光槐還要冷酷無情的多。幾個月前阿璨和他爸大吵一架,就被送去了一傢什麼書苑的機構……”
其實就是以虐待孩子的方式來糾正所謂“叛逆”行為的集中營。
“我奶奶在那天下午接到一個不知從哪裡打過來的電話,對方匆匆忙忙的,就說讓我們快去接阿璨,不然就只能等著收他的屍……”
徐遠桐喉嚨乾澀,聲音裡帶著隱忍:“我馬上聯絡了徐光槐,想說讓他出面應該能解決。呵呵,可這人說他在國外,沒時間也沒空插手別人家的事,那明明是他親戚的小孩……我媽對於他們這樣的做法也很氣憤,那書苑是什麼地方……都說虎毒不食子,怎麼把好好的人往煉獄裡送。”
他的語氣過於平靜,就像在說別人家的事情。
奚溫寧攥緊手指,心也糾到一起:“所以你們是去救徐則璨了?”
“我媽她已經不是徐家人,不該管這趟閒事,但你知道她的性子這麼軟,不可能見死不救的。”
他和朱靜瑗,還有奶奶一個最小的兒子,三個人連夜趕去那個偏僻的小山村,也幸好去了,不然再等半天,怕是徐則璨就要死在那裡,橫屍荒野。
“我們還不是透過正常渠道把他救出來的,不然也不會弄傷手。”
那個和他們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這幾個月不知怎麼熬過來的,又吃了多少非人能承受的痛苦,難怪會如此失常。
這種瘋狂的事,真像在說故事一樣。
剛聽完這些,奚溫寧甚至有點懵,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心裡酸楚難言。
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幸福的溫室,即便知道人世險惡,卻也沒有深刻地接觸過這些陰暗面,直到身邊人陸續發生這樣那樣的狀況,她才被迫一一去領悟。
“我說過心裡的噩夢,也和這些事有關……”
徐遠桐知道這一切都十分的荒唐可笑。
他也從來不指望別人能明白、能體會,鞭子不抽到你身上,你永遠不知多痛。
“徐則璨不是徐家第一個被送去‘治病’的,就因為有過先例,才會讓他也被波及。”
“什麼意思?”
“我還有一個關係稍遠的哥哥,我們兩個的祖輩是親兄弟。”徐遠桐與她指節相纏,低聲說:“他才念小學的時候就被送去精神衛生中心。”
奚溫寧垂眸,一層睫毛覆下來。
太可怕了,這都什麼事啊。
“我不想成為冷酷無情的徐家人,也害怕有一天會在別人的眼裡變成‘怪物’,然後被他們關進去?你看,在這個世界生存不是聰明就可以的……又或許是我還不夠聰明不夠強大。”
奚溫寧看到他白皙的手背上還有紅色的劃痕,大約也是在援救阿璨的過程中蹭到的。
“不是的,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從今往後就都是。”
徐遠桐笑了笑,沒所謂的樣子;“以後我要是變得有什麼不好,你也不要理我,讓我自生自滅,知道嗎?”
“你不要說這種話呀……”
奚溫寧有點著急了,不自覺地提高了一些音量,“你明明在學校裡和我說過,你說‘我很危險的,只要被盯上,就別想輕易擺脫了’……明明是這樣說的。”
徐遠桐忍不住地調侃:“你是復讀機嗎?記得這麼清楚。”
“你說的話我都會當真,不能耍賴。”
她將他的手握的更緊,“徐遠桐,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擔心一些可能永遠不會發生的事情,我覺得沒必要。”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但不是每個人都會想你這樣。”
他的目光很輕,也很緩。
奚溫寧覺得就像看到了冬天裡的一簇雪花,一點點地落入眼眸。
“這件事先不說了吧,阿璨平安回來了,我們得先想辦法怎麼處理後續,他爸爸就不指望了,還得看他媽媽能不能逃離這個家……也許我們還要報警。”
奚溫寧默契地陪著他沉默了一會兒,發現他眼中的沉色還未褪去。
“還有別的什麼事發生嗎?”
“……嗯。”
她在心底長長地嘆了一聲,大概所有人都覺得徐遠桐出身優渥,可每一分真正肆意放縱的人生,都是他靠自己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