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仙的臉一紅,立馬垂下頭去,死死的咬著嘴唇,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葉孤影嘆了一口氣,道:“雲姨,你嚇著她了。”
雲姨冷哼道:“她會被我嚇著,孤影,你甚少在人世間走動,不知這山下的人有多狡猾,尤其是那些心術不正之人最是鬼話連篇,她說她知道我們要找的人在哪裡,一路將我們引到此處來,可一路上她都不肯說自己是誰,讓我如何能信她。”
她眼神如刀,狠狠的剜了聞人仙一眼,聞人仙渾身一抖,弱弱道:“仙兒知道雲姨不喜歡我,可仙兒真的知道那個人會出現在這裡,若是仙兒的話有假,雲姨立馬殺了我便是。”
葉孤影回頭看了她一眼,眸子清冷:“我相信你。”
蒼茫的夜色中,一棵棵大樹如威嚴的巨人,披了一身厚厚的雪,將頭插入了夜空,一陣陣寒風呼嘯而過,颳得樹林亂顫,一蓬蓬的雪花簌簌的掉落下來,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響亮,一輪彎月掛在枝頭,月光如水一般傾瀉而下,沐浴著整個大地,映著地上厚厚的雪,反射出淡淡的光,照得整片大地如夢似幻,一如這變幻莫測的人世,令人看不透徹。
馬車還在向前行駛,偶有寒鴉掠過林中,凌汐池拂開毛氈向外看去,只見月光甚好,不由得拍掌笑道:“枯木寒鴉,地上霜華,風雪疾行,夜聽鴉鳴,能得此乾坤清純之氣,也不失為人間一大樂事。”
縹無道:“你能識天地活潑之機,看來也是個心性豁達之人,怎麼……”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來,凌汐池也知道他想說什麼,無非便是這幾日他與自己鬥嘴鬥得懷疑人生罷了。
凌汐池笑道:“你是不會懂的,天地因無停息才盡顯生機,日月亦有盈虧之說,可見人世並非能事事圓滿順遂,就比如你看到某些不順眼的人,你又沒法做掉他,大概也只有這豁達二字,時時提醒自己,才不至於太過煩惱。”
花遲像是也習慣了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亦笑道:“你既已入江湖,便知事事身不由己,豁達二字有時雖能開脫,但說得多了無異於自欺欺人,若要不煩惱,不若想想如何杜絕煩惱,若能絕薪止火,凡事操縱在我,別人再也煩不到你,這樣煩惱是不是會更少一些。”
凌汐池湊近他,眼睛卻看著縹無,問道:“那你是鼓勵我做掉他。”
花遲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我只是打個比方。”
凌汐池又問道:“那你是不是想做那操縱眾生之人?”
花遲看了她一眼,無言。
凌汐池認真道:“若真是那樣的話你會活得比任何人都累,雖然人人都想站在這世界的頂端,掌控天下萬事萬物,可高處不勝寒,即使到了那一天,你站在巔峰,俯視眾生,天下無不以你為尊,無人再有資格令你煩惱,可仍舊還有數不清的規則會讓你煩惱,世間之事講求一個緣字,而這個緣,本就是拿來戲弄蒼生的,那還不如達觀隨緣,莫要強求。”
花遲道:“大丈夫俯仰天地,本為建功立業而生,縱使累一點又何妨,若遇萬事都以隨緣二字應對,那樣的人生是否太過被動,哪怕是高處不勝寒,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說這句話的。”
凌汐池看了他半晌,突然問道:“你想做天下之主,號令蒼生,掌握天下萬民的生殺大權?”
花遲又是一陣無言。
凌汐池心中瞭然,問道:“那在你心中,民是什麼?”
馬車裡的二人一時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俱愣在當場,一時之間,竟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凌汐池笑道:“不要這樣看著我嘛,反正閒著趕路也無聊,我們可以來探討一下呀,如今的天水,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社會秩序不明,綱常倫理不明,法度不全,上位者視人命如草芥,可隨意殺之任之,這樣一個世界,大好男兒確實都應該以匡扶江山社稷為己任,讓這世界重新變為一片淨土。”
縹無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問道:“那依你看,什麼樣的世界才算是淨土呢?”
凌汐池看著馬車外的夜空,喃喃道:“在這無盡的洪荒歲月中,有那樣一個地方,在那裡不分君臣,人人平等,沒有高低貴賤,沒有剝削壓迫,沒有燒殺擄掠,也沒有刀光劍影,無論男女老幼,人們皆自由勞作,人人都有飯吃,孩子們都有書念,不用擔驚受怕的過日子。”
花遲看了她一會兒,若有所思道:“聽起來是一個人人都期盼的夢想國度,可是,在那樣的一個地方,人與人之間該如何遵守秩序,人性的可怕你我都有目共睹,就算那裡是人人平等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