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靠牆擺放十張上下鋪的監舍少了夏季的悶熱潮溼,汗臭味,腳臭味,也淡了許多,有人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唉聲嘆氣,有人聚在一起胡侃,講講葷段子,打發時間,進拘留所的人並非大奸大惡之輩,最嚴重不過是拘留十五日,少了十惡不赦的生猛存在,拘留所的管理較之看守所鬆懈很多。
肖冰和羅守義佔據一張上下鋪,鋪的蓋的全是新的,沒啥難以忍受的異味,在三十八軍時,肖冰睡下鋪,羅守義睡上鋪,現在仍是,多年的習慣,很難改,那時候,羅守義是為了肖冰這小兄弟下地方便,堅持睡上鋪。
勤勤懇懇十幾年,昨天還穿著筆挺警服,今天卻住進拘留所,人生的大起大落狠狠打擊了羅守義,面對監舍裡三教九流中小偷小摸小打小鬧的犯人,他很不自在,也許是虛榮心作祟,也許是他自尊心較強,跟這些人混跡一起,他覺得丟人,抬不起頭。
“守義,人一輩子不可能時時順風順水,安安穩穩,就算你再小心謹慎,也有跌倒的一天,你要習慣去面對,有沒有面子,丟不丟人,全是虛的,我陪你進這裡,怕你好強的性子讓你心灰意冷,三十八軍特種大隊走出來的爺們可沒一個孬種,也別因為嫂子的事兒胡來,你和嫂子走到今天不容易,出去後你再胡來,我鐵定用大嘴巴子扇你,至於那姓馬的畜生咱們慢慢拾掇他。”
肖冰語重心長,經歷的事多了,看得更開、更遠、更透,老戰友此時的心情,他拿捏個八九分,當年被押送進秦城監獄,他消沉過一段時間,因為不甘,因為張倩,他硬著頭皮挺過最難熬的日子。
那個給予自己失敗初戀的女人,也曾是自己精神上最大的支柱,生活是一齣戲,自己這出戏蠻有戲劇性,現在想起來,肖冰啞然失笑,心中則五味雜陳,牽扯一抹滄桑笑意,摸出軟中華,給上鋪的羅守義扔了一支,拘留所的警察很夠意思,只沒收了手機,煙,打火機,都視而不見。
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偶爾遇到牛逼哄哄的猛人來拘留所體驗生活,這一畝三分地的警察們很通情達理,但別指望他們會一視同仁,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窮的掉渣還不安分守己的貨色進了這裡,不啻於入了地獄。
“想想你當年在秦城監獄整整兩年,我這點挫折算個屁,生活這狗孃養的玩意,你越低三下四,它越拿你不當回事。”羅守義接住煙,至從給首長開小車後,他說話再沒帶過髒字,今天一反常態,倒有軍人骨氣。
肖冰一愣,仰臉瞧羅守義,玩笑道:“守義,你平時要這麼有男人味嫂子會更愛你。”
“呃”羅守義語塞,自嘲地笑了笑,嘴角明顯泛起一絲甜蜜,一想到老婆所承受的屈辱,狠狠罵了聲娘,從上鋪跳下,挨肖冰坐下,再看監舍裡的人,他已很坦然,認真道:“冰子,你夠意思,夠爺們,哥服氣。”
“咱們是戰友,是兄弟,部隊裡你照顧我,我有能力了,當然要照顧你。”肖冰盤腿坐著,語調柔和,蘊含的真摯情誼深深感動了羅守義,就像兩年前,剛滿二十歲的肖冰被判刑七年,滿腔愧疚的老羅不顧法警阻攔,在審判廳門口捏緊他雙肩無言以對時,他淡然一笑,說自己年輕,判七年沒什麼,出獄後照樣是頂天立地的爺們。
不善於說漂亮話的羅守義一個勁兒點頭,最後憋出一句:“有你嫂子,有你這個兄弟我這輩子沒白活。”
肖冰笑了,默默抽菸,一個吊兒郎當的光頭漢子大大咧咧走到肖冰床鋪前,摟著羅守義脖頸坐下,嬉皮笑臉道:“呦兄弟們抽啥煙呢?給哥幾個孝敬幾根吧,這麼多兄弟看著眼饞吶。”
這光頭漢子帶頭,算是起了表率作用,立時有幾人圍過來,想從新來兩人身上刮點油水,抱膀子,歪脖子,一個勝似一個吊兒郎當,什麼姿勢不雅觀,就擺出什麼姿勢,唯恐別人看不出他們素質低下。
他們這夥人隔三差五來第三拘留所混幾天牢飯,大罪過沒有,小罪過不斷,吃了秤砣鐵了心,一門心思小打小鬧,小舞廳裡鬥毆,公交車上摸包,火車站前裝殘疾人訛外地人,盡幹些上不了檯面的買賣。
即使如此不入流,卻不自知,常裝的牛逼哄哄標榜自己是道上人,進幾次拘留所彷彿就有了立山頭稱大哥的資本,老百姓所謂的地痞渣滓,大抵就是他們這類人,羅守義斜了漢子一眼,沒作聲。
肖冰輕笑,將褲兜裡的軟中華扔給漢子,這些人什麼水準,他揣摩個八九不離十,笑問:“哥幾個是怎麼進來的?”
“我們這幫兄弟混黑道的,時間長了不進來坐坐,混身不舒服。”光頭漢子意氣風發,當看清手裡煙盒,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