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都沒有的話,小人就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一邊哭,他還一邊拿眼神偷偷四下張望,發現周圍人的目光裡,都沒太多恨意,又繼續大著膽子補充道,“如果大人非要小人死的話,請給小人一把刀,讓小人殺過江去,死在韃子手裡。小人這輩子矢志驅逐韃虜,哪怕是被萬箭穿身,也總好過死在自己人刀下。嗚嗚,嗚嗚,嗚嗚。。。。。。”
說罷,一陣悲從心來,趴在地上,放聲嚎啕。
參軍羅本原來就對是否處死他非常猶豫。此刻聽了他“寧願死在韃虜之手”的志向,心裡也湧起一陣難過。嘆了口氣,硬著頭皮說道,“大錯已成,你哭也晚了。來人,把他先扶到一旁去,聽候宣判。”
然後,又將目光轉向眾陪審宿老,大聲說道,“範書童身為張明鑑幕僚,對其惡行卻不加以阻止。事後還千方百計想讓他逃脫懲罰。所以本官以為,他犯有兩條大罪,第一,為虎作倀,縱容亂兵殺人放火。第二,包庇張明鑑,試圖替他洗脫罪行。諸位長者以為如何?”
“不成立!”話音未落,有個姓吳的宿老立刻站起來,義憤填膺地說道,“青天大老爺,按道理,您給咱們揚州百姓出氣,咱們理應幫您說話。但咱們這些人,卻不能看著您老斷錯了案子,損害了朱總管的名頭。那姓範的雖然是非不分,跟著張明鑑一條道走到黑。但是他的確算不得瀆職。張明鑑把他從大獄裡撈出來,就是為了利用他。他當日無論說不說話,結果都是一個樣!”
“是啊,大人,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張明鑑救了他的命,他理所當然想盡辦法替張明鑑脫罪。這是人之常情。如果大人您因為他始終對張明鑑不離不棄,就要治他的罪。那豈不是告訴天下人,忠心侍主就是一項罪名?那以後,誰還敢盡心為朱總管做事?哪個店家還敢僱夥計,哪個官員還敢請師爺?大夥看到主公有難,全都撒腿跑了算。反正留下來,就是錯的。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另外一個姓劉的老漢,也站起來,氣鼓鼓地說道。
“是啊,大人,自古以來,兩國交兵,還只殺國主,不害忠良呢。咱們淮安軍乃仁義之師,不能幹糊塗事兒!”
“可不是麼?姓範的雖然做事糊塗,可是個忠義之人。殺了他,實在有損咱們淮安軍的威名!”
“是啊,自古忠臣孝子,人人敬之。大人如果想殺他,可以說,為了成全他的忠義之名,才送他去九泉之下,與張明鑑那惡賊相伴。卻不可隨便給他安一個什麼瀆職之類的罪責!”
。。。。。。。
一幫宿老以前家境不錯,都讀過許多書,引經據典,把參軍羅本說得啞口無言。包括圍觀的百姓們,大多數人也覺得範書童這事兒有點糾纏不清,紛紛側過頭去,交頭接耳,“按吳老說,這姓範的倒成了好人了?我怎麼聽著好生彆扭呢!”
“好人倒不至於,但罪不至死吧!”旁邊的人搖搖頭,皺著眉接茬,“畢竟張明鑑救過他的命,怎麼著,他也得報答人家。如果他當初把張明鑑給賣了,我看羅老爺才更該殺了他!”
“是啊!他就好比張明鑑僱傭的大夥計。東家錯得再厲害,也輪不到他來出賣啊!”周圍的百姓,也跟著輕輕搖頭。
揚州城位於長江與運河的交匯處,南北貨物都在此彙集,然後由水路發往全國。因此揚州百姓多以經商或者製造各種靈巧之物為生,信奉的是一種古典的商業文化,講究的是商人之間信譽和夥計對僱主的絕對忠誠。故而在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看來,光明右使範書童替張明鑑聯絡劉福通,努力幫後者逃過懲罰的行為,雖然可惡,但同時也極為可敬。畢竟作為曾經的東家和作坊主,誰也不希望自己遇到麻煩時,手下的夥計和學徒們紛紛落井下石,哪個都不肯留下來跟自己患難與共。
全體揚州人的判斷,在這一刻居然是出奇的一致。幾個宿老暫且放棄了彼此之間的恩怨,七嘴八舌地替範書童辯解。底下的百姓雖然無法讓自己的聲音被主審官聽見,可一個個目光裡,卻分明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態度。就連臨時招募起來的那些衙役,也都偷偷地拿目光互相打招呼,準備萬一主審大人惱羞成怒,準備再狠狠教訓範書童一頓的話,就一起手下留情,無論如何不會將此人活活打死於自己的杖下。
主審官羅本幾曾見過如此陣仗?無奈之下,只好尊重了宿老們的選擇,將自己提出來的兩項罪名逐個否定掉。然後仗著自己這一天擔任主審官積累起來的威信,重新給範書童定了一個“行事糊塗狂悖,在朱總管面前失禮”的輕罪。眾陪審宿老雖然還想否決,但考慮到要給朱八十一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