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過獎。”
明鉞卻又沉默了,盧雪庭偷眼看去,只見他面紗外的頰腮十分蒼白,雙眉緊蹙,這種神情對於他來說是罕見的,盧雪庭所見過的他,無論何時都不失威嚴。
那麼,今天的事必定是十分不尋常的了。
似乎過了很久,明鉞才放下手中的燭剪,燒紅了的剪尖烙在桌面上,“嗤”的一聲冒起一道青煙,明鉞抬手按了下去,一邊道:“先生請給我一副廢人武功的藥,”他的手掌正按在燭剪上,但他連眉毛都沒有動一動,接著說下去,“我要見效快又別無害處的。”
盧雪庭驚得站了起來,直盯著明鉞的手,他連焦煳的氣味都已聞到了,但見明鉞毫無表示,也只好開啟藥箱,戰戰兢兢地取出一隻玉綠色的瓷瓶遞過去,道:“三爺,這,這就是您要的東西,解藥在瓶塞的夾層裡。”
明鉞用另一隻手接過瓷瓶,道:“先生請坐,不必如此。不知先生這藥可曾試過?”
盧雪庭看了看藥箱中的標籤:“去年十月十二日處死的三個人刑前就服過這種藥,藥效正常,盞茶間即生效,服用者無感覺,無其他後果,解藥服後需靜坐半個時辰,生效後功力全復,無其他反應。”
明鉞點了點頭:“很好,那麼請先生再拿一副能使人毫無痛苦地死去的藥。”
盧雪庭這一回取出的是一顆紅櫻桃般的丹丸。
明鉞把藥丸託在手中,對著燭光細細打量,一邊道:“先生,解藥呢?”
盧雪庭回道:“此藥入口即死,並無解藥。”
明鉞道:“痛快!這藥……拿來自盡倒正合適。”看他意思,似乎頗想一試。
盧雪庭幾乎又要站起來,陪笑道:“三爺,您……雖然百毒不侵,這個玩笑還,還是不開的好。”
明鉞微微一笑:“百毒不侵?這也是先生的功勞,不過……”他輕輕嘆了口氣,“我的話,也不全是開玩笑。其實,我的生死對任何人都不重要,我要是,要是此刻死了,不會有人真心地為我流一滴眼淚,先生信嗎?”
盧雪庭垂下頭去,既不敢說“不信”,更不敢說“信”。
明鉞把藥丸丟到一個空茶盅裡,仍微笑著道:“我知道,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為我流淚,曾經有……可是,他已經死了,他永遠不會再流淚了,也不會再看我一眼了,我真想、真想再看看他,看看他那雙眼睛啊。”他的眼中極慢極慢地浮上了一層淚光,但他卻仍在微笑,淚水襯得笑容煞是淒涼,他輕輕地搖著頭,“我其實不想這麼做的,我不想騙他,更不想傷害他。可是我又不能不做,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了,不管他是誰,他會有這樣一張臉和……和這樣一雙眼睛,這一定是天可憐我,才給我這個機會,因為我已經為他……流過這樣多的……淚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眼中的淚也流了下來,不過立刻又被綿密的面紗吸了進去,不見了,只看得見他的面紗緩緩地洇溼開去。
盧雪庭雖然聽不懂他的話,卻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那種無奈的滿足的語調和笑容裡的痛苦使他第一次相信了世上真的會有“心碎”這種違背醫理的事情。雖然他已經猜到了下一步可能出現的情況,還是忍不住把手覆在了明鉞放在桌上的手上,輕聲道:“三爺。”
明鉞慢慢回過頭來,他的眼中也映著兩點燭火,他緩緩道:“對不起,先生,你看見了,我也是個有感情、有眼淚的人,可是,今天的事……”
盧雪庭點了一下頭:“三爺,小的明白,三爺是不能讓一個看見您流淚的人再活在這世上的,可惜,小的不能再為三爺效力了。”他翻過明鉞的手掌,在他已經烙焦了的掌心上撒了一點白色的藥粉,才慢慢起身,取出茶盅裡的紅色藥丸,嚮明鉞施了一禮,道,“小的的命是三爺所救,如今還給三爺也是應當的,請三爺保重。”
明鉞拱手齊眉,道:“多謝先生。”話音未落,盧雪庭已“砰”然倒地。
明鉞望著他的屍體,眼中竟無一絲惋惜,只有讚許。過了一會兒,才揚手在桌上連叩七下,暗門又悄然開啟,鸚哥兒從屏風外轉進來,躬身道:“三爺有何吩咐?”對盧雪庭的屍體也是視如不見。
明鉞靠在椅上,道:“連夜傳我的令牌給金刀幫,要他們派十個人趕到白石鎮埋伏,聽我號令。”
鸚哥兒道:“是。”
明鉞道:“還有,把盧先生和他的藥箱收拾下去,屍體要好好安葬。另外,派人去打聽再請個好大夫來,按請盧先生的老例。”
鸚哥兒又應了一聲,見明鉞不再說話,才提起藥箱,拖著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