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是野慣了的性子,便是送回老宅,也常年在外遊蕩,何嘗真在府裡呆過?一干下人自然額手稱慶,既不出外尋找,也不往京都報信,甚至禱告這個煞星最好能一輩子不回來,倒也能落個清閒自在。
至於沈金作為管家,也曾偶爾碰見過幾次,卻是視若瘟疫般避之唯恐不及,真是躲不開,也大多不敢認真瞧這位大少爺的臉,因而才會出現之前對面不相識的情景——
若非沈承容貌委實生的太過出色,雖是一面,也能讓沈金牢記不忘,怕是剃去了鬍子,沈金也是不敢相認的。
至於說沈佑,則是對這個兄長既厭又憎又怕——
當初在府裡時,沈佑也曾和沈承對上過,甚而有一次,冬日的天氣裡,故意令僕人把沈承推到結了一層薄冰的冷水中。
本想一邊兒站著看笑話,哪想到沈承狼狽萬分的從水裡爬出來後,即便凍得渾身打擺子,做的第一件事卻不是害怕或回去換衣服,而是從地上撿起塊石頭,一下就把那推了他的奴才頭上砸出了個大血窟窿來,這還不算完,緊接著竟然又揪住明顯嚇呆了的沈佑,兄弟倆抱著就再次跳到了冷水裡——
當然,沈承是主動,沈佑則是完全嚇傻了。
若非有下人聽情形不對跑過來看,沈佑真覺得沈承說不好會拉著自己一塊兒凍死在那冰冷的泥水裡。
那之後沈佑再不敢明著對上沈承,甚而做噩夢的話,裡面讓人吐血的主角也是這個哥哥……許是太過忌憚,沈佑對沈承的關注倒是比之乃父還多些,這才會一聽到聲音就覺得不對,更在第一時間認出人來。
只沈承可以不要臉面,沈佑卻自來以翩翩貴公子自詡——
說沈承不甘心也好,愚蠢也罷,反正就是不管多少人瞧著,沈承都絕不會表現出和沈佑兄友弟恭的一面,連帶著對沈佑的厭惡也是毫不掩飾。
至於沈佑,雖然眼裡也從來把這位兄長看的和陰溝裡見不得人的老鼠相仿,外人面前,卻從不吝於表現出自己作為兄弟最大的敬意。甚而沈承越惡劣,沈佑反而刻意表現的越乖巧。
以致現下雖是瞧著沈承跟吃了個蒼蠅般膈應的不得了,依舊強忍著露出再完美不過的笑容和恰到好處的訝然:
“沈金這狗奴才果然該死。虧他信誓旦旦,說是瞧見了漕幫二當家張青出入楊宅,怎麼竟是兄長?倒不知道兄長什麼時候和這家主人關係恁般好了,竟是連家都不回,反而宿在這裡?”
沈佑這話雖是客客氣氣,內涵卻是惡毒之極——
眼下楊宅的男主人可全不在家,一家子女眷罷了,尤其是那楊希和正值花季,即便生的奇醜無比,可真是傳到有心人耳裡,說不得會對名聲有礙。
沈承眼神一厲,沈佑心裡一咯噔,頓時就有些後悔——沈承可是個瘋子,自己沒事兒招惹他幹嗎?又想著這麼多人面前,還有嶽鈞看著,他總不至於真敢大打出手吧?
正自胡思亂想,眼前忽然影子一閃,等回過神來時,後脖頸處就多了一隻手,沈佑猝不及防之下,好險沒疼的叫出來,只是真哭出來,這臉可就丟淨了,只得強忍著劇痛,澀聲道:
“兄長——”
沈承卻根本沒理他,反而扭著沈佑的脖子轉了個圈——
沈佑是會些功夫,甚而還經過名師指點,可那也得分跟誰比。尋常武夫,自然不是他的對手,沈承面前,卻根本就是個渣。
就比如眼下,被沈承掐著脖子,竟是絲毫反抗不得。兩人一起面對嶽鈞,沈承已是笑意滿滿:
“我這兄弟自來莽撞慣了的,給大人添了這麼大的麻煩,我這裡代他給大人賠不是了。”
說著猛一壓沈佑的脖子,迫使他把腰彎成了九十度,賠禮的誠意當真是十足。
嶽鈞頓時有些受寵若驚——作為安州府的父母官,嶽鈞對沈承的劣跡斑斑早有耳聞,本想著連沈佑這個親兄弟都被折騰成這樣,拐過頭來不定要怎麼寒磣自己呢,再沒想到對方絲毫沒有遷怒自己不說,還壓著沈佑給自己賠罪。
當下忙擺手:
“大公子客氣了,既然是大公子在此,瞧來方才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倒是我等唐突,擾了此處清淨。”
“可不,這也是府里老太太心疼我是個沒人疼的,才特意給了這麼一處上好的院落讓我住——不瞞大人得知,老太太和我祖母情如姐妹,祖母在日,每每囑咐我便把這楊家當成自家相仿,又囑咐我但凡有空了,便要來此盡些孝道——”
說著倏地轉身,神情嚴厲的瞧向沈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