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言電話裡跟我說,爺爺心跳又停止了,醫生在全力搶救。聶辰問我什麼情況,我答不出來。若亞打來的電話我也不敢接。心肝俱顫,比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原來若亞已經在那了。我們四個人守在病房外,看著忙碌穿梭的醫生和護士,除了擔心一樣也幹不了,比一粒塵埃還要渺小,無可奈何。
當醫生走出來,拉下口罩,宣告死亡的時候,我以後他是在跟我開玩笑。我頭皮發麻,語無倫次的對他說:“不會不會,你再救一次!求你了!爺爺之前也是這樣被救活的,他不可能死!今天晚上,不,剛剛還是好好的,他還給我出了謎語,答應要告訴我答案的,不可能,不可能,就沒了···”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變成了吶吶自語。
醫生也無奈的搖搖頭說了句節哀順變。我不願相信之前都是迴光返照,他明明還對我笑,明明還跟我說話,拉著我手的手明明還是溫熱的。
我跌跌撞撞的跑到病床前,又吵又鬧,說:“你騙我!你騙我!你讓我回家,你自己卻再也不回去了!你騙我!你說了要告訴我謎底,你自己卻先走了!你說了給我兩天時間,都是在騙人!你還說了好多好多,你一句都不記得了?你騙我!”
聶辰過來抱住我,說:“雨嫣,不要胡鬧。爺爺他也不想留下你一個人,但是人總要生老病死的,誰也躲不過這條死亡終點站。你認為爺爺看著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會難過嗎?他老人家走的安心嗎?我們雖然陪著他挺過了這三天,但不等於其中的痛苦你和我能夠體會,你和我能夠分擔,哪怕是千萬分之一。你忍心看著他被病痛折磨,又不得不強顏歡笑的樣子嗎?也許這樣的結果對於他本身來說是一種解脫。所以你也看開點,不要一條道走到黑。”他的手反覆摩擦著我的背,不停的在我耳邊低語。我知道他說得話一句也沒有錯,但這種晴天霹靂,就像子彈一顆顆擦過我的面板,沒有一顆正中要害,也沒有一處完好無損,千瘡百孔,痛入骨髓。
“雨嫣,你難受就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聶辰對我說。
若亞和蕭言也一起過來抱住我,說了同樣的話,不過我還是沒能哭出來。
最後,我們把爺爺安葬在那片漫山遍野芍藥花盛開的地方………媽媽的墓碑旁邊。只希望它生長的地方再也沒有病痛,再也沒有苦難。
下葬那天是六月的雨季。風雨如晦,低矮的雲霧觸不到蒼穹。針線般的綿綿雨,稀稀疏疏,傾斜而下,瀝滴無聲。遠方山間的煙霞,顫微的枝葉,溼漉漉的階梯,白茫茫一片,霧濛濛的籠罩了我的雙眼。最茂盛的芍藥花靜謐的蓋滿一地,一簇簇繁密向山頂蔓延。
夢境的奇特在於,它沒有次序,也不用合乎邏輯。它有它的世界,這個世界無比真實,你幾乎快要相信了,可惜睜開眼一切都是虛假。
媽媽牽著蹣跚學步的我坐在公園的草坡上,我咿咿呀呀的說著自己也聽不懂的語言。媽媽挽起那件好看的粉色毛衣衣袖,從我身後繞過來的手,握著我的手,拿著一個圓圈塑膠棒,蘸上泡泡水。她的臉鼓得圓圓的,向上面吹氣。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嫣兒,像我這樣。”她又做了一次剛才的動作。我有樣學樣,也鼓起腮幫子,卻吐不出氣來。空中依然蹦出很多大大小小,色彩斑斕的泡泡,肆意飄飛。
“嫣兒,看爸爸這邊。”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爸爸拿著一部傻瓜相機擋著臉,給我們拍照。我和媽媽同時嘟著臉看向鏡頭。
我跑到泡泡的中間,轉啊轉,它們紛紛飛向我,“啪!啪!啪!”濺了我一臉的泡沫。我不甘心的去追最後一個泡泡,追啊追,它忽然變成了一隻展翅高飛的飄零燕,搖曳在晴空萬里的雲端。四周迸發出孩童般的笑聲,遠遠的爺孫倆在空曠的草坪上,爺爺握著孫女的手,操控風箏,‘燕子’越飛越高,自如的在空中盤旋。我踩過一片橙黃,沙沙作響,翩然起舞的銀杏葉子飛往時光的深處。
“嫣兒,把紙條掛在風箏線上,放向空中,願望就會實現。”
“就像流星一樣嗎?”
“試一試嗎?”爺爺點頭。
小女孩興奮的寫好紙條遞給爺爺。
“爺爺,信寄到了嗎?”
“我們把風箏收回來看看就知道了。”小女孩歡喜的在一旁又蹦又跳,打氣加油。
我收起‘燕子’的一雙翅膀,置於手中,走在回家的路上。剛走到橋頭,聶辰就朝我小跑過來,停在我面前,數落道:“怎麼才走到這兒,全家人等我們吃團年飯,你忘了?今天除夕?”他邊說邊把我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