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在一線的部署包括四個團共8840人,算上接合部的空隙正面寬度約為十五里;另外左右斜後各有一個團掩護側翼,剩下兩個團作為預備隊部署在主戰線後方一千五百步的位置。兩支旅屬部隊共計2048人則留在尹成浩身邊作為最後可資動用的力量。
對於明軍以堂堂之陣堅壁以待的正統戰法,島津義久反倒覺得頗為棘手。本來按照兵法來講,迂迴側擊和穿插包抄是破敵的首選。可是姑且不說信長公遠征朝鮮時六十六州精銳盡出,喪師三十八萬後國內幾已無能徵之將善戰之兵;就算是在戰前的盛極之時,無論是訓練程度又或軍伍配合上,長期以來一貫崇尚個人英雄主義的日本軍隊都根本無法和中國的新式職業軍隊相比。而一次成功的大規模戰術機動對軍隊的組織紀律性和將領的戰場掌控能力都是個嚴峻的考驗,如果貿然攻擊敵人的側翼卻又不能一舉沖垮其陣線的話,在機動中隊形愈加散亂的己方只會成為遭致單方面屠殺的更好目標。
考慮再三,島津義久決定以孤注一擲從正面主攻。他斷定,中國軍隊的防線正面寬達十五里,幾乎可以說沒有留下什麼防禦縱深。己方以五倍的兵力,再將攻擊範圍縮小到僅僅三里,如此高密度大比例的兵力投入,足以粉碎任何負隅頑抗之敵。
更何況,大村純忠主動提供的一些情報表明:中國登陸九州的部隊中,最精銳的近衛軍部隊只佔到不足四成,現在戍守諫早的兩萬軍隊全都由戰鬥力較弱的朝鮮士兵組成,不但沒有日軍最怵的騎兵配合作戰,裝備火器的質量和比例也不可同日而語。再加上乙酉戰爭中侵朝日軍對武備鬆弛士氣低迷的高麗王軍所戰皆捷,往往刀兵一交之下已定勝局。各地衛戍軍更視倭寇兇狠勝虎,凡侵略者所到之處盡皆聞風而逃。柴田勝家橫掃南方四道時,前鋒有時一日中竟可趨進百里,深入朝鮮腹地猶如無人之境。多達數千人的守軍在不足百名武士面前潰散逃竄,擁有上萬人的城池不敢反抗數十名駐守的日軍,這樣的事在為時僅一年有餘的戰爭中層出不窮。有如此戰報傳回日本國內,難怪留守本土的大名也不禁對朝軍生出輕蔑之心。
然而,把帝國朝鮮兵團當作普通的朝鮮部隊,犯上這個錯誤是必須以付出鮮血為代價的。
午時前後,四千名日本士兵嚮明軍朝鮮第三旅〇九團的防區首先發起試探性的進攻。最前面是排成散兵隊形的弓箭武士,主要提供遠端火力支援;隊伍的中段是二十排長槍足輕組成的厚重方陣,他們是日軍部隊的主要中堅作戰力量;個人戰技優秀的武士部隊則留在最後,預備在關鍵時刻發起衝鋒來一舉決定勝負。
朝鮮士兵們眼睜睜看著敵人的身影由遠及近,緊握住兵器的右手手心裡微微沁著冷汗。那些矮小猥瑣有如猱猴的倭人大多身穿黑色漆甲,猙獰可怖的頭盔頂上豎著一對牛角似的肋立,長長的金銀細絲披掛滿身,看起來倒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這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在明軍陣前一站恰似黑雲壓城般,令數量上處於一比二劣勢的朝鮮士兵們頗感壓抑。
日軍弓箭武士們在明軍防線前五十步的距離上停了下來,從背上解下超過自己身長的丸木大弓,把一支尖頭箭從箭壺中抽出搭在弓弦上。在下級軍官們的發令聲中,他們用力拉開絞緊的弓弦向上舉高四十五度,虛虛瞄準明軍的上空。
“就地防禦!”隨著朝鮮團長一聲令下,士兵們紛紛舉起盾牌以卒為單位相互靠攏。前排士兵單膝跪地撐起盾牆,後排士兵則將巨櫓端在頭上護住上空,百千面盾牌魚鱗般密密麻麻重疊在一起形成一個個盾陣。說時遲那時快,轉眼的功夫幾千支箭簇已經飛射而下,如瓢潑的暴雨似的傾落在明軍頭上。鑄鐵箭頭藉著沉重的下落之勢狠狠砸在裹著牛革的盾牌上,躲在下面的朝鮮士兵們只聞聽噼叭之聲不絕於耳,從盾牌上傳來的力道也越發沉重。他們咬緊牙關,在這足以撕裂常人神經的巨大恐慌和壓力下努力堅持著。讓士兵們擁有鋼鐵一般的意志,這是西洋軍隊操典中所一再強調的重點,也是從實戰中得出的寶貴經驗。
永樂十八年的巴黎會戰,靖海侯鄭和以區區兩萬五千兵力一舉擊潰十萬教會聯軍,迫使歐洲諸國簽訂城下之盟,帝國軍威一夜之間揚名四海。官方戰史中記載,帝國軍在加萊登陸時從船上卸下了大量艦炮,用馬車隨軍運至戰場。當歐洲聯軍一進入射程,他們首先面對的是霰彈和弩箭的輪番齊射,排在前列的三個聯隊轉眼間就損失殆盡
實際上,當年的艦隊日誌中記載的第一手資料卻完全不同:人們在打掃戰場時發現,教會聯軍留下的五萬五千具屍體中,致命傷來自正面的只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