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張居正畢竟在王府時間短,又被趕到了雷州五年,失去了經營感情的好機會。相比唐毅,勢力比他雄厚,聖眷比他強,方方面面都佔優勢,張居正要想在險惡的官場生存下去,必須快速獲得足夠的實力,得到寶貴的聖眷。
分析到了這裡,大傢伙的意見漸漸統一了。
茅坤總結道:“張居正表面上是化解徐階和陛下的矛盾,實則是打徐黨給陛下看,贏得聖眷,同時藉著徐階的旗號,把徐黨收攏在自己的麾下,服從他的號令,壯大實力!好一個張江陵,果然所謀者大,出手不凡啊!”
沈明臣翻了翻白眼,“我怎麼覺得是欺師滅祖,卑鄙無恥啊?”
“那是你傻!”王寅鄙夷地說道:“徐階就是好東西了?在他眼裡,張居正也不過是一個棋子而已,他們師徒互相利用,互相算計,就看誰更高明!不過依我看,徐階畢竟老了,他只怕要被張居正給帶溝裡了。”
王寅不無擔憂道:“大人,倘若張居正消化了徐黨的力量,未必能和您抗衡,但是想要站穩腳跟,卻是輕而易舉,此人的確是不凡。”
唐毅微微一笑,大明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首輔,主導了十年變法,豈是尋常!
如果沒有這麼厲害的手段,反倒會讓唐毅懷疑呢!
不過他並不像幾位謀士那樣擔憂,相反,他覺得張居正是機關算盡,小覷了天下英雄。不過有他摻和,反而對扳倒徐階是有利的。
“科道言官,不得不說,他們是一股強悍的力量,徐階尚且無法駕馭,張居正何德何能,想任意揉搓言官,他們必定會拼死反撲,禍起蕭牆,徐黨內部亂鬥,你們說,這戲好不好看?”唐毅不無得意道。
……
海瑞查抄了王廷的家,從府中搜出了許多私人往來的書信,和俺答有沒有勾結,倒是還需要徹查,可其中有幾十封書信,是科道言官往來的信件,其中有人就告訴王廷,說是要幫著他運作,重回都察院,擔任左都御。
王廷則是欣喜無比,大肆許願,說他一旦執掌都察院,一定不忘兄弟們的情誼,他會盡全力給大傢伙謀好差事,搶幾個肥缺。
這種信件其實不稀奇,要是把唐毅的府邸搜一遍,比這個噁心一萬倍的信件也有,什麼自稱門下走狗的,要拜乾爹的,亂認親戚的……總之,五花八門,都是表忠心,巴結討好。
只是王廷陷入了勾結俺答的大案之中,凡是和他往來密切的,都有了嫌疑。
這些人物當中,就有那位罵神歐陽一敬,而且在書信中提到要大力提拔歐陽一敬,獎勵他的功勞。
偏偏湊巧的是,這一輪人事變動當中,歐陽一敬悄然成了太常少卿,正四品,和海瑞這個大理寺少卿平級!
要知道之前歐陽一敬不過是七品的御史,從正七品一躍升到了正四品,人家官升三級就能回家吃喜宴了,他一口氣升了六品,簡直逆天!
是歐陽一敬本事多大,功勞多了不起嗎?
當然不是,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充當打手爪牙,拼命狠咬高拱,得到了上頭的賞識,才一步登天,創造了官場奇蹟。
要知道,破格提拔,本來就是犯忌諱的事情,又把這些信件抖了出來,證明歐陽一敬得位不正,這下子可就引爆了輿論,一時間議論紛紛,舉朝大譁!
好傢伙,你歐陽一敬罵高拱,罵郭樸,罵楊博,罵唐毅,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出來,連郭樸沒有回家奉養老母都被他拿來說嘴。
你把道德標準提到了三十三天的避雷針上,結果你自己靠著走關係,和王廷一般的人物勾結,把身上的藍袍換成了紅袍,嚴於律人,寬以待己,下作無恥,你還要點臉嗎?
言官混得就是個道義,一旦破產了,帶來的後果簡直是天崩地裂,日月無光。
一時間,雪片一樣的奏摺堆滿了通政司,大傢伙眾口一詞,全都彈劾歐陽一敬,彈劾王廷,這股風浪來勢之猛,比起彈劾高拱,還要厲害許多。
唐毅對天發誓,他絕對沒有策動,相反,唐毅很討厭在關鍵時刻,方向出現了偏差,可是他低估了天下官吏對言官的厭惡,大家都被罵得抬不起頭來,好不容易來了機會,哪能不刀槍棍棒一起上啊!
在眾多彈劾的人員的當中,戶部侍郎張居正的奏疏最為顯眼,他提議要清理言官,淘汰所有御史,重新選拔,恢復都察院的名譽和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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