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去玩吧? 我佯裝沒聽見,自說自話一聲:怎麼說下雨就下起來了呢! 晚上,依然是稀稀拉拉地雨聲不斷,雨水有節奏地敲打在空調的室外機上,乒乒乓乓的,讓人感到身上一陣陣睏乏。 我和賈午早早地各自回屋休息了。 臥室的窗子半掩著,從隔壁鄰居家傳來綿綿不斷的笛子聲,那吹笛人顯然是一個初學者,反反覆覆單調的音節和琶音練習,有的音符還走了調,哩溜歪斜,有時甚至只是一個悠長的單音;孤零零地猶如一顆塵埃飄落下來,日子彷彿凝固了一般。那笛聲無論如何讓人聽不出樂趣,像一個罰站的孩子面壁而立的苦役。 時間還早,我躺在床上翻了幾個身睡不著,就起身溜到賈午的床上,兩個人挨著躺著。 屋裡黑著燈。我說,明天我們怎麼過呢? 賈午摟過我的肩:明天,明天就明天再說唄。 賈午好像也沒有什麼新鮮事可說,就沒事找事似的親熱起來。他連我的睡裙也沒脫,只是把裙襬掀到我的脖頸處,讓我的一隻腳褪出粉紅色的短褲,而他自己的短褲只是向下拉了拉,褪到跨下,我們隔著一部分貼身的內衣,潦潦草草,輕車熟路,十幾年的生活經驗提供了熟悉的節奏,一會兒就做完了。快得似乎像立等可取地蓋個印章。肯定缺了些什麼,卻也挑不出什麼不妥,像完成老師留的必修課作業一樣。    
夢 回(3)
做完事,賈午說,咱們還是睡吧。 我知道他這是在禮貌地請我回自己的房間。 然後,我們就各自睡下了。 次日,我早早就醒來了。天大晴了,已是清晨五點多鐘,窗外的天光已經透亮起來,厚厚的窗簾把房間遮蔽得朦朦朧朧。臥室犄角處的衣架上掛著昨晚脫下來的淡黃|色上衣,透明的長統絲襪吊垂在衣鉤上,彷彿一條折斷了的腿。房間裡的一切似乎還都未甦醒過來。 我躺在床上,思來想去,提醒自己,生活是不能深究的,尋訪細腸子衚衕舊居的事是否荒唐?這多像一個煽情的舉動啊!據說,一個人到了八十歲,他的思緒就會重新回到他的童年之中。難道我的心已經八十歲了嗎?如今是一個多麼實際和匆忙的時代啊,是不是我的步伐已經落伍了?時間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當你一步步向著它的盡頭大踏步地走近的時候,你來路上最初的模糊的東西,怎麼會愈發清晰起來。 可這一切又有什麼辦法呢? 我起身下床,輕手輕腳推開丈夫的屋門,打算訴說尋訪舊居的事。賈午正在酣睡,一抹晨曦從窗縫斜射進來,灑在他的床上。賈午那龐大的身軀四敞八開地攤在涼蓆上。他光著上身,胸膛一起一伏的,兩條腿也赤裸著,薄薄的被單在小腹部輕描淡寫地一搭。我忽然覺得恍惚,他脫光衣服後的樣子似乎是一個我不認識的人。這個人怎麼會是賈午呢? 這時,枕頭上的一雙蒼白的大耳朵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這是多麼熟悉的一雙招風耳啊!我再仔細端詳,端詳這個似曾相識的——嘴角流著一絲口水、膀胱裡憋著尿液、血脂開始粘稠、睪丸正釀造著新的Jing液的——中年男人,這個人的確是賈午,是我的丈夫。 我欲言又止。倚著門框磨蹭了一會兒,就輕輕掩上了門。 現在,我主意已定。今天一定要出去。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驅使著我,什麼也不能阻擋我去尋訪細腸子衚衕裡邊的舊居。 我匆匆洗漱一番。梳頭髮時,我遲疑了一下,決定把我平時那一頭披肩的長髮撩起一個發鬈,綰起來別在腦後。可是,梳好後我看了看,感覺並不怎麼好。說不清是顯得老了還是顯得年輕了,不大對勁。一個不尷不尬的年齡,上不上下不下的,不知該拿頭髮怎麼辦。眼角也生出細碎的皺紋,那東西像個不聽話的孩子,擋也擋不住,在臉上犄犄角角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來招手了。有一天清晨,我在衛生間攬鏡自照,賈午忽然不知從什麼方向在我的身後冒了出來,“你長得越來越像你媽媽了。”他總是把大象一樣結實的腿擺弄得躡手躡腳的,嚇我一跳。他這是什麼意思呢?我沒有理他。 我在廚房裡潦潦草草吃了一點麵包牛奶,然後背上皮包,就匆匆離開了家。 踉踉蹌蹌的電梯已經開始上上下下運輸著早起的人們。在樓道等電梯的時候,我似乎聽到家裡的房門吱扭一聲被輕輕開啟了一道縫,旋即又迅速關上了。我疑惑了一下,返回來,重新用鑰匙插進鎖孔開啟門。 我站在屋門口,向屋裡張望,發現房間裡什麼動靜也沒有。客廳沒有開燈,雖然天已完全大亮,但因客廳沒有窗戶透光,它一面通向戶門,另三面通向不同的房間,所以此時的客廳仍然黑黢黢的。我隱約看見賈午端坐在沙發裡,一動不動。我故意把鑰匙在手裡弄來弄去發出聲響,他依然端坐在沙發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