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婆子見著她,兩眼放光,迎上前去,嘴裡寒暄道:“劉家太太,家裡缺了使女不成?”
那劉太太點頭,將眼睛在屋中掃了一圈,就定在芸香身上。
陶婆子見她矚目芸香,便賣力誇讚起來:“太太您今兒運氣好,這女子可是相府老太太屋中使喚的婢女。因她年紀大了,要打發出來。您瞧這容貌,這姿態,規矩也是人家裡調教好的,再不用學的了。您帶回去,就是家中待個客,也是臉上有光的事。”
那劉太太卻是個精明的,剜了陶婆子一眼,冷笑了一聲。這婆子當她傻呢,這等富貴人家的內宅婢女,可都是極有體面的。若不是犯了什麼事,怎會淪落到這等地步。瞧那女子的眉眼,就不是個安分的。她是來買使喚的下人,可不是弄攪家精回去鬧心的。
劉太太沒有再看芸香,另買了個十三歲的女孩子回去。
陶婆子並不放在心上,依著芸香的姿容,自有識貨的人來。
日上三竿,人也越發多了起來。陶婆子屋中有個相府打發出來的美人,這訊息不脛而走。買人不買人的,都跑來湊熱鬧,瞧新鮮。
裡外三層,竟將這屋子門前擠了個水洩不通。
無數雙目光都落在芸香身上,有好奇的,有鄙夷的,有嫉妒的,有飽含**的,亦有那帶著些寡淡同情的。
人群裡指指戳戳,議論紛紛:“這女子當真個好模樣,不知哪個有福氣,花些銀錢帶回去受用。”這是個男子的聲音。
“福氣?黴氣還差不多!好模樣有什麼用,中看不中吃的。瞧這副騷媚樣,怕不是早就不乾淨了!”這是一道女子的尖刻嗓音。
人群鬧騰了片刻,便有人來問芸香的身價,陶婆子五根手指一伸:“言不二價,五十兩銀子。”
眾人倒抽了一口冷氣,一片譁然,更有人直言道:“五十兩買個丫頭!媽媽子,你莫不如去搶!又不是什麼黃花閨女!”
陶婆子嗆聲回去:“這是堂堂相府的內宅使女,相國夫人跟前伺候過的人!比那些小門小戶家的小姐,還要金貴些!你當是鄉下的柴火丫頭呢!”言語著,她眼珠子一轉,走到芸香身側,在她腰身上將那比甲一抓。比甲原本寬鬆,被她這樣一抓,收緊了一圈,立刻便將芸香那緊窄不盈一握的蠻腰凸顯了出來,順著優美的線條向上,便是豐盈飽滿的胸脯。刀削葫蘆一般,這樣的身段出現在一個不滿二十的青年女子身上,委實少見。
落在芸香身上的目光,頓時熱燙了幾分,甚而有人嚥了一下口水。
芸香將兩隻手緊緊的握了起來,怒氣在心底滋生,她還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
一個魁梧漢子自人群裡擠出來,粗聲粗氣的向陶婆子道:“五十兩銀子是吧?我買了!”
人群裡頓時有人道:“王屠,你花五十兩銀子買丫頭,不怕回去了管家婆要你跪搓衣板?”
王屠回頭吼道:“老子賺的錢,要怎麼花是老子的事,她能管個屁!”
芸香眉頭微挑,她輕輕抬頭,掃了一眼那王屠。只見這人生得粗糙,兩隻紅眼邊,腮邊幾根黃鬍子,胸前直裰油膩如鏡,腰上彆著一把切肉刀,一身的酒氣沖天,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她知道這個人,相府沒少跟他買肉。廚房管事的嫂子當笑話講過,這人是個酒徒,每日家賣了肉便是買酒吃,醉了回家就同渾家吵嘴廝打。他那婆娘也不是個省油的,曾拿著一根搗衣棒,將他從街東頭打到了街西頭。
她忽然覺得一陣噁心,王屠看著她的眼神,她再熟悉不過。她曾在許多男人眼裡,見過類似的目光。或許她早該死去,強過落在這種人手裡受辱偷生,還能落個清白身子。
然而早在大夫人將她交給人伢子時,她就已經想到了這無比糟糕的境地。她卻苟活到了現下,是還在期待著什麼嗎?
想起被她壓在心底裡的那個人,那個讓她在無數個不眠之夜裡瘋狂思念著的男人。在每一個難關之前,她都會想起他。能夠撐到如今,是她心底裡想著,或許有一天還能再見到他。然而這只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臉面再去見他?甚而在這種時候,再去想起他?
芸香垂下了眼眸,那雙靈動的大眼裡失去了活氣,紅嫩的雙唇囁嚅著,吐出了一個已經三年不曾叫過的名字:“峋哥哥……”
五十兩銀子賣一個丫頭,這於陶婆子而言可是罕見的大買賣。何況,大夫人言明瞭不要身價銀子,這五十兩可是她淨賺的。她招呼了一聲王屠,喜孜孜的去拿芸香的賣身契。
王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