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過神來也意識到自己那一腳踢得太重了,可越是如此,他嘴上越是犟:“這個丫頭不打不行,她姨娘是怎麼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好好教,萬一她生成那種人,豈不是要把我們顧家幾輩子的臉面都丟光了。”
顧重芝不過才十二歲,剛才被打得那樣重,身上受了那麼重的傷,都死死忍住眼淚。後來被父親誤解,捱打,更是一聲不吭。
可此刻,這個隱忍的少女,卻因為二老爺的這幾句話,忍不住哭出聲來。她不是為自己而哭,而是為死去的生母而流淚。
二老爺一陣心煩意亂,喝罵道:“哭!哭什麼哭?大清早的就在這號喪,我最近之所以這麼倒黴,都是被你哭的。”
顧重芝聽了,心裡更痛,不僅沒有止住,哭聲反而比剛才更大了。
二夫人見了,心裡一陣快意,面上卻裝作心疼無奈的樣子:“三丫頭,你父親從前可捨不得動你一根手指頭,今天是氣極了才踢你這一腳,你可千萬別記恨他。你且回去吧,我會好好勸你父親的。”
見顧重芝趴在地上想起來卻沒有力氣的樣子,她冷笑一聲,高聲道:“紅菱、雪梨,還不快進來扶你家小姐回去。”
紅菱雪梨一直提心吊膽地在廊廡下守著,此刻聽了這一聲呼喚如蒙大赦,連忙進來,眼睛也不敢亂看,一見顧重芝趴在地上連起都起不來了,兩個人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她們極力忍著不敢哭出聲,只一左一右架起顧重芝就走。
出了綠夏院的門,紅菱就哭了出來:“小姐,你怎麼樣?你哪裡疼?”
顧重芝勉強道:“別……說話,我沒事,扶我……回去。”
雪梨也心疼的直掉淚:“滿京城的小姐,也只有咱們小姐的日子最苦了,哪是小姐,比下人的日子還不如。三天兩頭難逃一頓毒打,捱罵捱餓更是家常便飯,還有做不完的繡活。小姐,你這過的哪是人過的日子啊!”
顧重芝聽了,眼淚也嘩嘩地流。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她心裡好苦,她一點也不想活了。
兩婢扶著顧重芝回到丁香院,安置好了之後,紅菱就去請顧重陽。
如今顧家上下,真心對自家小姐好的,也唯有四小姐顧重陽了。
聽紅菱哭著說完,顧重陽當場就跟著她一起來到丁香院。
等見到顧重芝,顧重陽不由大驚失色:“三姐姐,你……”
顧重芝兩邊臉頰都高高腫起,原本桃花一樣的臉龐紅腫不堪,還隱隱有刮擦的傷痕。她嘴唇蒼白,雙目無光,額頭隱隱發青,像是在忍受疼痛。
她身上定然還有傷。
從前顧重陽只覺得自己日子難過,可現在她才發現,顧重芝的日子恐怕比她痛苦十倍還不止。
她以為自己給顧重珠沒臉,讓顧重珠受到了懲罰,是幫顧重芝出了一口惡氣,孰不知自己不是幫她,而是在害她。
她的心裡湧起一股濃濃的自責,眼眶也忍不住溼了:“三姐姐,你受苦了,這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害了你。”
休息了一會,顧重芝的精神比剛回來的時候好了很多:“四妹妹,你別難過。我從前也經常捱打,像今日這樣狠的,一年也有兩三回,不怪你。我都習慣了。”
我都習慣了。
這短短的幾個字,直聽得顧重陽一陣心疼。
“你別說話。”顧重陽一把抓過她的手,給她號脈,心不由一沉:“三姐姐,你心脈受傷了,有淤血聚集。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治好的。你年紀小,好好養,以後還能養好的。”
顧重芝溫順地點點頭:“有勞四妹妹了。”
顧重陽卻突然覺得她好像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意味。
顧重陽心有所感,握了顧重芝的手勸慰道:“三姐姐,你別灰心,你翻年就是十三歲了。再熬個一年兩,就可以出嫁了。”
剩下的話,顧重陽沒有說,相信顧重芝能聽懂,出嫁之後,就可以逃離這個魔窟了。
“是嗎?”顧重芝並沒有覺得釋懷,而是嘆了一口氣,迷茫道:“嫁了人就可以改變這種日子了嗎?”
顧重陽也不知道。
前一世,她以為嫁給賀潤年就可以花好月圓快樂無憂了,可沒想到……
罷罷罷!想那些做什麼。
“當然可以。”顧重陽笑道:“你長得這麼漂亮,我若是個男子,娶了你定然把你捧在手心。好姐姐,你相信我吧。”
顧重芝被她語氣中的歡欣所鼓舞,臉上也帶了幾分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