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重陽淡然道:“既然二姐夫病得這樣重,我便隨二姐姐去一趟延恩侯府吧,能幫上忙自然最好,就是幫不上忙,至少能讓二姐姐心安。”
“好好好,我待你二姐姐謝謝你。”二夫人大喜,忙站了起來,到淨室把這個好訊息告訴顧重珠。
延恩侯府中,賀潤年躺在床上,雙目緊閉,手腳抽筋,一張臉紅的如火燒,那身上出的汗更像是在水中洗過一般。
竟然真的到了彌留之際,太醫院的人並未誇大其詞。
延恩侯夫人傷心欲絕地守在他的床邊,見顧重陽來了猶如見到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抓了她的手:“四小姐,你可算是來了,我家三郎就擺脫你了。”
或許是前世這個刻板嚴肅的婆婆給她留下的陰影太深,又或許是厭惡她從她身邊奪走兒子,顧重陽實在不喜歡她離自己這麼近,不由掙開她的手,不動聲色地朝後退了一步:“我先給三公子看看。”
延恩侯夫人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那帕子擦了擦眼淚。
顧重珠上前去握了她的手:“母親,別擔心,夫君不會有事的。”
延恩侯夫人緊握了她的手,想從她身上得到力量一樣。
顧重陽見她二人依偎在一起,彼此握著雙手,不似婆媳倒像母女一般,不由暗暗感嘆,人與人之間果然是要講究緣分的。
上一世婆婆可從未對她這般和顏悅色過,當然,她也不曾喚延恩侯夫人一聲“母親”,剛成親的時候一直喚她“婆婆”,等賀潤年繼承了候位,她就喚她“老夫人”。
顧重陽低頭,看賀潤年脖子微微有些發腫,卻並未看到潰爛之處,不由轉過頭來問顧重珠:“瘡瘍在何處?”
顧重珠趕緊上前,小心翼翼捧了賀潤年的頭,在丫鬟的攙扶下,為他翻了身。
顧重陽嚇了一大跳。
賀潤年後頸處一個碗口大小的瘡,那瘡早已潰爛,不停的在流膿水,膿水將他頸下墊的厚厚的細布都滲透了,看上去觸目驚心。
在這樣潰爛下去,顧重陽毫不懷疑他整個脖子都會爛掉。就算顧重陽心裡恨賀潤年,此刻見了,也覺得心驚肉跳。
“這瘡少說也有四五個月了,你們怎麼現在才請我過來。”顧重陽忍不住問了這一聲。
“是夫君瞞著人,不願意讓人知道。他說只有做了虧心事的人身上才會長瘡,他一直自己弄藥膏抹著,半個月前撐不住了才讓人請太醫的。”
顧重陽不由心冷笑,賀潤年這個人就是喜歡風花雪月華而不實的東西,還喜歡附庸風雅格外愛面子。他這病八成是他自己作出來的。
前世她最恨他張口吟詩作賦,恨他因為她不通詩書而毫不掩飾的輕視,如今見他有今天,就覺得這是他惡有惡報的結果。
她的心情不可謂不復雜。
既有醫者對患者的同情,又有大仇得報的暢快。
“四妹妹,夫君這病,你能治嗎?”顧重珠不忍看,只含了一包眼淚滿臉期待地問顧重陽。
“此時說什麼都不中用了,我先看過再說吧。”
顧重陽收回心思,開始給賀潤年號脈。
脈象又疾又躁,舌苔黑如墨染,面紅如赤,神智昏聵,手腳抽搐,顯然是瘡毒攻心,熱陷營血了。
此時必須要用涼血散血護心的藥才能解。
她想了想就轉身出去了,顧重珠與延恩侯夫人期期艾艾地跟在身後:“怎麼樣,這病還有得救嗎?”
顧重陽想著上一世婆婆對她的苛待,很想說幾句狠話嚇唬嚇唬她,可看著她婆媳雙目紅腫面容憔悴,最終道:“有得治,我這就開方子,你們立馬抓了藥給他服下。”
顧重陽開的是犀角地黃湯與護心散,兩方合成一個方子,劑量、用藥都略有加減。
顧重珠拿了方子,便如拿到仙丹妙藥一般,趕緊吩咐下人去抓藥。
顧重陽開了方子人就要走,延恩侯夫人驚道:“顧小姐這便走嗎?還是再等等吧,三郎他還沒服藥呢。”
或許是今非昔比了,顧重陽發現自己對於這個婆婆實在是耐心有限,她轉過身來,語氣有些冷:“夫人的意思,是讓我服侍貴府三公子服藥?”
“不是,不是,顧小姐誤會了。”延恩侯夫人趕緊解釋:“三郎現在格外兇險,太醫都讓準備後事了,顧小姐醫術高超,人盡皆知,你留在這裡,我們心裡也踏實些。就是萬一有個什麼不好,你也能及時來救助。”
她還是頭一回被延恩侯夫人這般和藹地對待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