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黎清雨正同她不停的說話,她也就沒有注意這古怪之處,原封未動地按著這格式把借據寫了下來,現在想來這黎清雨分明就是計劃好的!藉著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又特意拿了張設計好的借據做樣式,就是為了哄她留出“十”字前面三個字的空當來,以便他之後在這前面新增上“一百九”三個字!
衛氏此刻已是徹底慌了怕了,她知道自己落入了一個根本無法挽救的陷阱——字是她的,手印是她的,她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的!她被利用了!她上當了!怎麼辦?怎麼辦?一百九十萬,這個數字既不大得離奇,也不少得微不足道,它正正好好在一個可虧空和可外借的範圍內,使得她的私用與黎清雨的借與都顯得合情又合理。
——不行!她絕不能擔這個罪名!一百九十萬,憑她和她的孃家是根本賠不起的!她寧可承認挪了白府公賬也不能承認這莫須有的借款!衛氏撲通一聲跪在了白老太爺面前,嘶聲哭道:“父親,媳婦的的確確是私挪了公賬,但——但媳婦只挪了十萬兩啊!這借條也確是媳婦打下的,可媳婦明明寫的是十萬兩,那前面的‘一百九’三字是黎清雨加上去的!媳婦當真不曾挪用那麼多的錢,這完全就是他在栽贓媳婦啊!請父親明鑑!”
白老太爺氣得險些沒站穩,原地晃了晃身子,被身旁的小廝連忙扶住,抖著手指了衛氏的鼻子沉喝:“究竟是十萬還是一百九十萬?!你你——你給我說清楚!”
衛氏想起了那本落在老太爺手裡的真賬冊,那本清楚地記錄著她私挪了十萬公銀的賬冊如今倒成了她救命的稻草,於是哭道:“父親!您手裡的那本賬冊上分明記著虧空了十萬的,請父親明鑑啊!”
白老太爺恨不能窩心腳踹死衛氏——那本賬冊是真賬冊,此刻當著任欽差如何能拿出來!方才交給他帶來的賬房拿去稽核查賬的全是他為了應付徵借軍銀而做的假賬冊,若是把真賬冊拿出來,豈不是不打自招了麼?!
然而不等白老太爺想出法子來把這事對付過去,那廂早就等著衛氏這句話的黎清雨已是故作面色不虞地介面道:“太太這是不想認這筆賬了是麼?我是如此信任太太的為人、信任白府的聲譽,這麼巨大的一筆銀子都肯借了出來,不成想你們竟是如此不講道義良心,硬是要昧掉我的銀子!”說著轉向上首一直坐著靜觀其變的那位任欽差,撲通跪下,“任大人!小民懇求大人替小民做主!衛氏乃白府主母,主持白府中饋,府中內部公賬自也是由她掌管,雖然是她私下與小民簽了借據,但她既身為白府主母,自是代表了白府行事,根據我朝律法連帶責任的規定,小民現將衛氏及白府借銀不還一事狀告於此,要求徹查白府公賬及實庫銀兩、錢莊存銀!衛氏方才親口承認有一本虧空了十萬兩的賬冊,若是方才白府所交上來的賬冊沒有這一本,小民認為不是白府私藏不交,就是白府——做了假賬,妄圖矇蔽賬務官員!請任大人為小民做主!嚴懲不法商家!”
衛氏傻了眼,她萬萬不曾想到,黎清雨的最終目的竟然是想要引著那欽差來查白府的實賬!若白府被查出了大量做假賬,只怕——只怕是要被抄沒全部家產的!要知道,做假賬就意味著偷稅漏稅,雖然這位欽差沒有證據證明白府做假是為了少被朝廷徵借軍銀,可偷稅漏稅的罪名也不小啊!當朝律法規定,若商家偷稅漏稅,將視所偷漏的金額處於數倍的罰金,你若能罰得起還則罷了,罰不起就得著被抄家吧!若所偷漏稅的金額巨大且付不起罰金,那麼就得全家進牢房,以此來抵罪。衛氏就記得某家商戶有過類似的前車之鑑:因偷漏稅被官府查出卻又付不起罰金,結果家產全部抄沒,男丁全部發配充軍,女眷全部充為軍妓,府中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死的死賣的賣,偌大一個百年望族頃刻間便土崩瓦解!
衛氏心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若不是她被黎清雨誘著將白府做假賬的事說了出去,就不會——就不會落到眼下這樣的境地……此刻她心內萬分地悔恨怨忿,又氣又急又怕又苦,一時間百感交集直衝入腦,眼前一黑就厥了過去。
上首的任大人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心下早有了盤算:他這一次奉旨前來也是揹負著任務的,聖上這次往各地都派了欽差,每個欽差都規定了務必要籌到一定數目的軍款,否則就要將欽差們撤官停職——倘若白府真的做了假賬,且先不算能罰他多少,至少姓黎的小子已經說了,一旦他要回這筆款,就會無償地捐給朝廷做軍銀,一百九十萬真真是一筆鉅款,為了自己頭上這頂烏紗,他這一狀是非接不可!
一旦徹查白府筆賬和實賬,證實了白府賬簿大量造假,如此巨大的一筆金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