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公子緩緩走到她面前,微微低頭看著她:“來柳府這麼久了……小春,為什麼你總是低著頭呢?能不能把頭抬起來,讓我看一看。”
小春沒有動,甚至手指頭也沒翹一下。再往下看一點,分明可以看到她的手腕子上一圈紅痕。像絲線那麼纏了一圈。
看那樣子,真是極盡的本分安順。可白公子卻伸出了手,猛地挑起了她的下巴。
一瞬間,明豔的光彩從小春臉上綻放出來,那張臉沒有一絲表情,但對人們來說,終日低著頭的小春,究竟長什麼樣子,誰的心裡其實都不是真清楚。
此時,屋子裡所有人都怔住了,連癱在門口大哭的小丫鬟也瞬間啞了嗓子。
唇紅,齒白。小春姑娘顧盼流波,美目如畫,容貌說不出的柔魅絕世。她與白公子對視,白公子挑著她的下巴,一時間面上神情也沒變。
小春衝他笑了笑,說,“先生,好久不見了。”
小春的聲音似乎也在一瞬間變了,變得柔和婉轉,如同山谷的鶯兒。
白公子託著她下巴的手指忽然感覺有些僵,一旁的丫鬟小廝早嚇傻了,小春柔婉地笑:“先生,需不需要,親手為你斟一杯獅峰龍井?”
白公子驀地閉上眼,從鼻子裡吸出一口氣,低緩道:“秋月。”
小春痴地一笑,忽然揮動了袖子,寬大的袖擺從他面前掃了過去,暗香隱約,梅花凜冽。然後人影一轉,屋子裡哪裡還有小春的身影?
白公子終於緩過神,暗暗捏緊了扇子,和諦聽追出去。
那片被刨了的荷花池上面,飄起了許多灰色的煙霧,那些雲氣上,匍匐著一隻大的犬類動物,尖牙齜嘴,模樣很是兇悍。
而在大犬的背上,小春顛足站著,又或許應該叫秋月,水色樓的秋月,洛陽第一美人。
白公子望著她,“小春,秋月,春花秋月,我早該想到是你。”
小春站在大犬的背上,身上碎花小布飄動,她笑的溫柔,好像在水色樓的那個晚上,她腳下一舞,足以傾倒眾生。
白公子想,的確是絕佳的掩飾,誰能夠想到,誰會去想,柳府的一個始終埋首的丫鬟,抬起頭來之後,會是這樣的傾世之姿?
他終於明白了柳生的死心塌地是為何來,心儀的姑娘就在眼前,日日都能相伴,叫柳生怎能不心志堅定?
也怪他疏忽,竟然全然沒有發現。
最要命的東西,往往就在舉目就能看見的地方。咫尺之間。
“多日不曾好好看看,先生還是漂亮的那麼讓人心動。”小春眨巴兩下眼。
白公子喉嚨發澀,終於叫出來:“公主……”
小春在聽到這個稱呼後噗嗤笑出來,那雙眼睛也更加亮了:“怎麼樣,先生想起我了。”
“想起來了。”
“是嗎,真不容易。”小春點頭。
白公子有點說不出話,黑貓在他旁邊也沉默著,用幽藍的眼睛幽幽盯著小春。小春目光含笑,瞥了地上的黑貓一眼,眼底的笑意更深:“諦聽看來比先生更早認出我。”
白公子仍是沒說話。
“那麼先生,現在還是來保護我的嗎?”小春問的突兀,卻俯身下來,定定地望著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棄青龍
白公子身子一緊,默然半晌,卻只得慢慢搖了搖頭。他都忘了,他曾經保護過這個女人,並且,是豁出性命的保護她。而世事變化太快,現在他們站在這裡,好像隔了幾百年一樣,經歷過了前世今生,而最初的保護,卻蕩然無存。
小春笑得如燦爛花開:“那麼,先生……是打算來收我的?”
收,一字道盡所有。白公子卻霍地抬起了頭,盯著大犬背上笑的妖嬈的女子,那笑讓他恍惚,因為陌生。
“公主,為什麼要害柳生?”
“害?”高處的女子似乎有些詫異,“我只是為了保住柳生的命。不讓他被陰咒索命。”
“但你若不接近他,不會招來殭屍王的嫉恨,他也不會有此大難。”
小春驟然間靜下來。秀麗的眉眼之間,有一分凌厲慢慢凝聚。她仔細盯了他良久,道:“先生這是在怪罪我?”
白公子低下頭,竟然有些言不由衷:“害人性命,即為妖。公主,這點你該知道的。”
呵,小春不怒反而笑了,“先生真是一點沒變,還是那麼寬大正直,涇渭分明。”然而聲音中,怎麼聽都有點諷刺。
白公子認真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