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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如果像他這樣不受祝福的存在,也能有家的話……

片刻之後,他伸起手,試探性的揉了下沐堇的頭髮,黑亮且柔順的髮絲,在手心裡升騰起極暖的溫度,沐棉點點頭,應了聲“好”。

即使在時隔如此久遠的現在回想起來,那一晚的記憶也是極為清晰的,紀沫仍能回憶起沐棉當時的每一個眼神及動作,那樣的深刻鮮明,就像他離開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投給自己的最後一個眼神一樣,那般的令人心臟抽痛,久久不能忘懷。

沐堇和沐棉相識在沐堇人生中的第一個鬥裡,像還未成年的小獸遇到已經佔地為王的年長同類,那樣的淡漠,警惕,充滿不屑,卻又矛盾的吸引著人前去觸碰。

那一年他十九歲,他十七歲。

沐堇和沐棉相識兩年,這兩年間,他們曾一併下過無數個鬥,漸漸的沐堇已經可以在鬥裡一個人縱橫左右,兩人合手馳騁在墓道間,於生死關頭不計其數的互相救贖,沐棉也就是在那時得到了鬥界一哥的名號,在倒鬥行當裡聲名遠播。

出事的那天是陰天,沐堇記得極清楚,他和沐棉兩個人定下日子一起下一個北宋時期的鬥,五六點鐘的時候出門擠大巴,沐堇從出發開始就揣揣不安,一顆心沒法安定下來,清晨的霧氣尚濃,影影綽綽看不清前路,連步子都像是虛浮在半空中沒有實質的,道上赫赫有名的鬥界一哥沐棉,就是折在那個鬥裡。

那一年沐棉二十一歲,沐堇十九歲。

對沐棉來說,還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年紀。

那一天的天極陰,那一天的霧極濃,墓道前方是窺不見路的純黑,似乎無一不在昭示著即將到來的不幸,甚至連之後沐堇再回想起來,都忍不住被那深沉的陰鬱絕望壓得透不過起來。

明明規模不算大的墓室,偏偏越往後走越兇險,狹小的耳室,無法施展開沐棉引以為傲的腿上功夫,堅硬的石壁,連那把削鐵如泥刀刀必殺的匕首都無法撼動半毫,簡直就好像——好像專門為了沐棉而設計好的鬥一般。

沐堇把手移到槍上,多年伴在沐棉身邊養成的默契讓兩個人之間甚至無需言語,他跟在沐棉身後,一步步向前方未知的險境邁去步子。

然而變數來的如此突然,幾乎讓人防不設防。

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墓室悠長黑暗,沐棉手上點起一個火摺子想要驅散寒氣,直到點燃之後他才發現,那墓室四壁,甚至腳下,都鋪滿了引火必爆的火油。

更何況一向嗅覺靈敏的沐棉,竟然完全不曾注意到!

這個時候回頭已經來不及了,他胸口一涼,瞬間驚出一身冷汗,但是長期以來養成的冷靜讓他很快強迫著自己平靜下來,右手下意識的抽出習慣置於腰間的匕首和揹包——他唯一能留給那人的東西,武器和食物,塞給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沐堇,然後一把把他向後方推去。

緊接著,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一道石壁自上方落下,不過幾秒的時候,就已經轟然落地,將兩個人完完全全的隔在了兩邊——

“沐棉,沐棉?你幹什麼?”沐堇在石壁另一端愣愣的問他,“你怎麼了?”

“沒什麼。”沐棉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顯得微弱而飄渺,帶著他一貫的漫不經心,“這邊有火藥,被我不小心點著了,大概待會兒就會炸過來——沒什麼,這本來就是我的命,我是註定要折在這個鬥裡的,趁現在我給你說點事,你記清楚。”

“這把匕首留給你,以後你若還要下鬥,拿它防身也好,一般的粽子都不在話下,我以前欠過別人人情,這幾年一直幫他辦事,這次他要我取的東西我放在包裡,等你拿出去交給他,他姓秦,電話號碼留在紙上——漬,沒有時間了,長話短說吧,你得學會怎麼照顧自己,上次我送去幹洗店的衣服記著明天去拿,我給你報了個廚藝培訓班,你要學著自己煮飯。。。。。。”

沐堇覺得自己越來越弄不懂沐棉這個人了,這樣緊急的關頭,還能這麼悠閒,這麼冷靜的說話,但是這疑惑僅僅侷限在大腦裡,事實上他已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愣愣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還有——那個,抱歉。”

沐堇這才覺得自己有點想哭了。

他和沐棉相識兩年,兩年來他們共同進退朝夕相對,卻吝嗇的不曾對對方說過一句“愛”,現在這個人要死了,竟用這種方式對他說抱歉。

“。。。。。。”

他的話沒有說完,那端忽然傳來一聲震動,連半跪在地上的沐堇都覺得身體發麻了一下,緊接著響起的是震耳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