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清忍不住大笑作為回應,接著說:“賞你的禮物,要不要去驗收一下?本來想直接拿到你身邊的,可惜那堆東西太沉啦,搬不動。”
奉書眼睛一亮,跟著他到了一頂小帳子裡,只見裡面整整齊齊地堆了三四個大箱子,開啟一看,滿滿的都是皮毛、絲綢、生絹、茶葉,一看之下,全都價值不菲。
奉書摸了摸那幾匹生絹,轉了轉念頭,嘻嘻一笑,說:“我不要什麼禮物,你拿去好啦。不然,要把這些東西千里迢迢的帶回去,我至少得僱三個壯勞力。這些東西再值錢,最終也得讓我當工錢發出去。”
趙孟清連連搖頭,剛要說什麼,卻忽然踟躕了,低下頭,訕訕地笑了笑。
奉書笑吟吟地看著他。
過了好一陣,他才小聲說:“這些東西,你也不一定要帶去中原啊。”
奉書隱隱猜出他要說什麼,心裡紛亂成一團,默默跟著他走出帳子,來到河邊。夏夜涼爽,潺潺的水聲安靜而祥和。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在草叢中出沒,深藍的天空中飄著一片片如絲的雲朵。
趙孟清總算開口,問她:“你真的……那麼想回中原?”
奉書立刻道:“那我該回哪兒?”
“不是……我只是想……中原已經被蒙古佔盡,你在那裡的生活,一定有很多不如意……”
奉書咬著嘴唇,答道:“是啊。”
在中原的生活的確有很多不如意,可卻不完全是因為蒙古。
趙孟清的聲音慢慢緊張起來,“蚊子,我想……你要是覺得這裡還好……我……現在戰爭結束了,你的仇也報了……你不如……你可以……”
奉書一下子知道了他要說什麼,心中突然狂跳起來。他早晚會提出這件事的吧……
她鼻子一酸,簡簡單單地答道:“好啊。”
趙孟清嚇了一跳,“你……我還沒說完……你聽我說……”
奉書小聲一笑:“你要我留下,對不對?我答應啦。”
趙孟清一下子現出又是迷惘,又是不信的神情,張了張口,可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在那一刻,他像極了一個聽不懂漢話的越南人。
奉書把他的心思讀了個明明白白,卻哪好意思再和他解釋一遍,只得扭過頭去,聽著遠處傳來的樂聲和鼓點,看著一隊隊舞娘隱約婀娜的身影,一顆心隨著跳啊跳的,連帶著全身都出了一層薄汗。她不斷告訴自己,這是事關一輩子的決定,然而那句話說出口的瞬間,自己的語氣卻毫無波瀾,反而似乎有一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直到一首舞曲結束,她才聽到身後趙孟清朝自己走了幾步,慢慢伸手,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月光下,他的雙頰泛著紅,好像剛剛從戰場上下來一樣。
“蚊子……文姑娘,我的意思是,當然不是讓你孤零零的一個人在異國……雖然、雖然他們封了你官職頭銜,但想必你也不在乎……不過你放心,這裡還是住了不少漢人的……不寂寞……升龍城裡現在百廢待興,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奉書聽得滿臉通紅——倒不是自己羞赧,卻是為他而緊張,只想伸手拂掉他心中的焦慮。
“我明白你的意思啊,你何必跟我這麼生分?趙大哥……壁虎哥,你忘了我們小時候一起吃苦流浪的日子了?那時候不是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那時候哪想得到有今天,哪想得到會是這樣子的重逢?那……那可不是緣分麼,我……”
她“我”了一會兒,自己卻也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了。心裡面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自己現在傻透了,可笑、失常、放縱、幼稚、不可理喻。她努力壓制住這些念頭,繼續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下去,喉間忽然就梗住了。
趙孟清一直在注視著她的神情,見她踟躕起來,微微一怔,問:“怎麼了?”探尋著,在她的眼睛裡搜尋了一會兒,便似乎看到了答案。他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來,連忙語無倫次地道歉,說:“是不是你在中原……已經、已經終身有托……是不是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人……對不起,我、我……一直沒問過你這幾年……”
他又是緊張,又是歉疚,想要退後,卻突然平白絆了一步,踉蹌著扶上身邊河堤的柵欄。這一下卻拉到了他肩膀上的箭傷,他皺眉捂肩,“啊”的輕輕叫了一聲。
奉書連忙扶住他,脫口便說:“沒有……”剛要再加一句“我只喜歡你一個”,卻怎麼也吐不出一個字了,心中閃念:“他的傷是為了我受的,可我卻一直在騙他!”
作者有話要說: 奉書:嗚嗚嗚腫麼辦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