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什麼可疑的痕跡,這才跳進河道里,用鑰匙開了水閘,吸一口氣,摸著水道兩邊的凹凸牆體,慢慢涉水前行。
皇城的城牆比她想象中要厚得多。全身已經脹得難受,頭腦裡嗡嗡的,冷水似乎灌進了耳朵鼻孔……尋常人完全沒法堅持這麼久的時刻。等到她覺得肺中的空氣幾乎全部耗盡,全身再沒一點力氣的時候,才在緩緩的水流當中,摸到了另一側的閘門鎖,顫著手,一個鑰匙一個鑰匙的試過去。
終於,在她喝下第二口水的時候,只聽一聲悶響,閘門開了一條小縫。她不顧一切地衝出水面,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空氣,吸得胸腔裡直疼。
然後她睜開眼睛,呆住了。
理智告訴她,這裡是熱鬧喧囂的大都城的一部分。可是眼中看到的,卻是一副靜謐得幾近夢幻的畫面。自己身處一個圓形的湖泊中心,黑黝黝的水面上漂浮著亮晶晶的星光。那水裡雖然有著水藻和泥土,但卻出奇地清爽乾淨,沒有一點點異味,水面上甚至還似乎彌散著淡淡的玫瑰花香。圓月當空,照出泊在水邊的幾艘精緻小船。微風拂過,纜繩和船身相擦,便發出慵懶的吱呀聲。而岸邊星星點點的,裝飾著暗紅、橙黃、乳白色的紗燈,燈光在一層料峭的薄霧中若隱若現。
奉書知道自己正身處於皇城當中的太液池。池水當中堆著一個小小的人工島,那是她以前聽說過的瓊華島。島上一頂玲瓏小塔,鎏金塔尖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也散發出柔和而炫目的光彩,宛若一個俯視著人間夜畫的神明。
微風送來了斷斷續續的音樂聲和人聲,在太液池的東北方向。奉書知道,那大概是皇帝、嬪妃、或者哪個貴族,正在宴飲賞夜。
奉書恍惚了好一陣。自己真的來到了皇城。大都的中心。元帝國的中心。
皇城比她想象中的大。她轉頭四顧,西側有一些矮小的宮殿,而北側似乎是一個花園,和太液池相接,旁邊立著幾個小小的斡耳朵,門口似乎重重疊疊的守著人。東邊是宮城無疑,因為那裡有數層巍峨宮殿,純白色的屋頂映著月光,閃爍出隱約的青色。美,但看起來不太吉利。
而自己身處的太液池,大約是皇家眷屬泛舟遊覽的地方。眼下入秋天涼,又已入夜,這裡便幸運地無人問津,成為了重重崗哨當中的一個小小孤島。
奉書心想:“不知皇帝在哪裡?是不是在那個開宴會的地方?我若貿然過去,多半會立刻被發現。再說,這麼多大大小小的宮殿房屋,我也不認得路。最好……是了,最好捉一個人來帶路。皇宮裡來來往往的人定然不少。不然,這麼大一片地方,若是再沒有多少人,可真成了鬼城啦。”
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水中游動,不一會兒就攀上了岸。身上僵得幾乎感不到冷了。她解下酒囊,那裡面只剩了一半的酒。她又喝了兩口,這才讓心臟慢慢重新活動起來。忽然想:“我今天喝酒可不少,待會可別誤事……唉,要是……要是他在,肯定不會讓我喝這麼多……還會拿出點心給我吃……”
明知現在沒人看見、沒人提醒,但還是把酒囊塞好了,不再多喝,掛回腰間。
然後她躲在一座假山的凹陷處,抖開隨身的油布包,換上乾衣服,休息片刻,等身子稍微暖和起來,把溼衣服仔細藏好,緊握匕首,伏在暗處一動不動。
許久,看到樹叢後面燈光閃爍,腳步聲窸窸窣窣的,走來了一個小太監,低聲朝另一個人吩咐:“去宣馬可波羅,那個基督徒!讓他快換身衣服,聖上睡不著,傳他進去講講話。”
奉書在太子府的時候就聽說了,忽必烈年老失眠,睡前經常會召自己的寵臣前去說話解悶。今天他宣了基督徒,大約是想到了死亡和上帝。
她自己心頭忽然也莫名其妙地沉重起來。甩甩頭,竭力拋開無關的想法,目光在空地、圍牆交接的角落掃了一圈,卻忽然眼睛一花,不知在哪捕捉到一個模模糊糊的高大身形。她心裡一跳,揉揉眼再看時,又什麼都看不見了。
大約不過是個巡邏的怯薛歹。她心中苦笑:“我真是越來越魔障了,怎麼著都能想起他來。”
定了定神,將目光重新聚焦在樹叢對策。稍微踮起腳尖,看到一個佩著十字架的色目人正在整理自己的帽子。
宮中的內侍和守衛大多去照顧那些剛剛離開宴會的貴族和官員了,眼下道路上倒是空蕩蕩的沒什麼人。奉書看到那小太監提著燈,慢吞吞地前行,心中暗自有了主意,伏在樹叢後面,等那兩人走近,飛躥一步,將那小太監一撲一帶,左手繡花針準確地刺入他後頸穴道。那小太監便一聲不吭地昏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