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部分

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這個時候,真心實意想到那裡去求發展的人才並不會多。不論它的招聘預算有多麼奢侈,第一流的人才還是不會願意到那裡去耽誤功夫。

其實,即使眾人熟知的燕昭王招士,結局也不算成�功——�最終他所信賴的樂毅,還是被他兒子所代表的燕國貴族擠對走了。難怪明人邱禾實要感嘆:

昭王當日有高臺,陛級原因郭隗開。

千載黃金留士價,多年駿骨不重來。

(黃金臺)

這裡的“士價”不是“市價”,指的是人才的價碼。“駿骨”是人才的代稱。詩人確信,別說沒人再建黃金臺了,即使建,有樂毅的教訓,人才也未必再招得來。

而到了秋瑾的時代,社會精英嚮往變革已是心急如焚,缺少的,唯獨是發動這場變革的領導力。所以她說,“賢才”哪裡是靠花錢就能買得到:

薊州城築燕王臺,招士以財亦可哀。

多少賢才成底事,黃金便可廣招徠?

(黃金臺懷古)

經典兵法著作《黃石公三略》裡講:“清白之士,不可以爵祿得;節義之士,不可以威刑脅。故明君求賢,必觀其所以而致焉。致清白之士,修其禮;致節義之士,修其道。而後士可致,而名可保。”同樣道理,“清白”、“節義”的人求職,也沒理由不看招聘者自己修的是什麼禮、行的是什麼道。

可憐青年的可恨之處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雜感)——沒有詩句比這兩句更能概括中國舊文人慘狀的了:既瞧不起別人,也找不出自己有什麼大用。這是清朝青年黃景仁的自況。

此人少年時文采飛揚,但在科舉上卻一“試”無成,於是決定“北漂”。然而他在北京也就是放浪形骸,結果貧病交加,中年就死去了。跟李賀一樣,只留下一堆的詩。

不過跟李賀不一樣的是,這位個子瘦高、面色白淨(“身長玉立”)、文也玲瓏、情也瀟灑的江南帥哥,早已沒有了唐人“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南園十三首)的方向感。書生愛情失敗,於是“別後相思空一水,重來回首已三生”(感舊),感傷至極。書生無所事事,於是“悄立市橋人不識,一星如月看多時”(癸巳除夕偶成),無聊至極。書生生性自負,於是“忽然破涕還成笑,豈有生才似此休”,空傲至極。書生養不起家,於是“全家都在風聲裡,九月衣裳未剪裁”(都門秋思·其一),寒酸至極。書生沉醉將死,於是“綠酒無緣消塊壘,青山何處葬文章”,潦倒至極。但最說明問題的,還是他在19歲時寫的那首七律:

仙佛茫茫兩未成,只知獨夜不平鳴。

風蓬飄盡悲歌氣,泥絮沾來薄倖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

(雜感)

這裡的第一層意思,是說黃景仁在現世功名和求佛或學道之間,終於捨棄了後者。但問題出在第二層意思上——雖選擇了現世功名,但這位青年儒生卻又陷入了沒有手段去實現追求的困境。“百無一用是書生”一句,既有自嘲又有哀嘆——自嘲,是暗示自己不屑於官場上的那些小把戲;而哀嘆,則是傷心自己沒有能力開創一個真正值得的大事業。當然,這不能怪他。原來“康乾盛世”之下的社會精神不過像一潭死水。縱然出了幾個如同春鳥秋蟲般生來就要“作聲”的青年,卻不知向誰挑戰,也不知怎樣競爭。

21世紀的中國已變得很不一樣了,市場經濟為青年進取提供著越來越大的自由。但在公司裡偶然也會看到一兩個小黃景仁的影子。他們雖然選擇了工商生涯,卻始終放不下架子、做不好細節,甚至連簡單文書也做得不合規格,卻總是在同事背後指指點點,說這人“農民”那人“俗氣”云云。

讀李賀詩的時候,人們欽佩他,因為他畢竟有志氣。讀黃景仁詩的時候,人們同情他,因為畢竟是時代剝奪了他的機會。但看看現在公司裡個別自命清高的小文青,真像宋人晁說之譏諷的那樣“既無武備擒戎虜,又乏文章騁國才”(因客談湖中大珠作)。這樣的人想讓別人同情也難,因為他們是在拒絕機會。

最艱難的變革

世界上沒有一場變革是以皆大歡喜告終的。列寧說“革命是群眾的節日”,但意思並不是一旦革命成功就天天過節,萬事無須操心。

所有萬眾狂歡式的場面都是一時現象,所有人間天堂的承諾更都是無法兌現的宣傳。自由不等於快活,不等於擺脫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