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皮帶子做的項煉,皮帶子下面,墜著一件奇怪的飾物──一個石頭雕刻的獅身人面像。他舉著小狗,對小狗伸伸舌頭,小東西也對他伸舌頭,他樂了,笑起來。那獅身人面像在他寬闊的胸前晃來晃去。他把小狗放在櫃檯上。“五千塊!”他說,望著老闆娘。
“不行不行,算七千好了。”老闆娘說。
“五千,多一塊不買!”他把雙手撐在櫃檯上,很性格,很篤定。“六千!”老闆娘堅決的說。
“五千!”他再重複著,從口袋裡掏出皮夾,開始數鈔票。“你到底是賣還是不賣?不賣我就走了!我還有一大堆事要做呢!”“好了好了,”老闆娘好心痛似的。“賣給你了。要好好養呵,現在還小,只給它喝牛奶就可以了。你算撿到便宜了,別家這種狗呵,起碼要一萬……”
老闆娘接過鈔票,年輕人抱起小狗轉身要走了,好像盼雲根本不存在似的……盼雲忽然生氣了,有種被輕視和侮辱的感覺襲上心頭,想也沒想,她本能的一跨步,就攔住了那正大踏步迎向陽光而去的年輕人。
“慢一點!”她低沉的說:“是我先看中這隻狗的!”
“呃?”那年輕人嚇了一跳,瞪大眼睛,彷佛直到這時才發現盼雲的存在。他大惑不解的挑起眉毛。“你看中的?”他粗聲問:“那麼,你為什麼不買?”“我還來不及買,就被你搶過去了!”
“這樣嗎?”年輕人望著她,打量著她。眼光中有種頑皮的戲謔。“你要?”他問。率直的。
“我要。”她點點頭,有些任性,有些惱怒。
“好。”年輕人舉起狗來:“八千塊,賣給你。”他清晰而明確的說。“什麼?”她詫異的睜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八千塊!我把這隻小狗賣給你!”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故意說得又慢又清楚。“八千?不是五千嗎?”
“五千是我買的價錢,八千是我賣的價錢。”年輕人聳聳肩,獅身人面像在他胸前跳躍。她瞪著他,模糊的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獅身人面”的傢伙。“你沒看到我在討價還價嗎?你不知道做生意的原則嗎?老闆娘的價碼和我的不同,小狗已經到了我手上,由我開價,你要,就拿八千塊來,少一毛錢也不賣!”
她看了他一會兒,他臉上有種近乎開玩笑的嘲弄,和一種有恃無恐的篤定。他算準了,這樣就可以氣走她。而且,這對他是件很好玩的“遊戲”,他微笑著,那笑容頗為得意,那排白牙齒……他笑得像個獅子。
她低下頭去,一聲也不響的開啟皮包,還好,出門的時候曾經在皮包裡放了一疊一萬元的整鈔,銀行的封條還沒撕開。她靜靜的數了兩千元抽出來,把剩餘的八千元往他懷中一塞,順手抱過那隻小狗,看也不看他,轉過身去,她往外面就走。耳邊,那老闆娘正直著喉嚨喊:
“喂喂,小姐,你喜歡狗,我這兒還有吉娃娃、北京狗、博美犬,還有一隻純種的獅子狗……我賣得便宜,小姐,你看看再走哇……”她向前直衝而去,懷中,緊抱著那溫暖的小身體,她不知道“獅身人面”有多得意,在兩分鐘之內賺了三千元。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任性的要定了這個小東西!低著頭,她接觸到那小動物友善而楚楚可憐的眼光,她用手指輕摸著那毛茸茸的軀體,心裡開始有些迷迷惘惘起來。為什麼要買這個小東西呢?鍾家會允許她養狗嗎?鍾老太太一向有潔癖,會歡迎這個小動物嗎?假若鍾家不喜歡呢?那就只好拿回去給倩雲……倩雲,倩雲從來就不喜歡小動物!
她嘆口氣,隱隱的感到,自己是花了八千元買來一個小煩惱。是嗎?她注視小狗,你是小煩惱嗎?看樣子你是的,活著的生命都是煩惱;我是大煩惱,你是小煩惱。她想著,把下巴埋在那堆鬆鬆的白毛中,眼睛望著自己的鞋尖……她沒有看路,她面前有個人影一閃,她差一點栽到一個人的懷裡去。“嗨!站好,別摔了!”
熟悉的聲音,她驀的抬頭,那個獅身人面!
她收住腳步,錯愕的瞪著他,你還想漲價嗎?你還想要回它嗎?她默默的瞅著他。
“看樣子,你很有錢,”獅身人面又開了口,眼睛清亮,唇邊仍然帶著笑意。“看樣子,你也是真心喜歡這隻小狗。早知道你如此慷慨,我真該問你要一萬塊!”他收住了笑,看著她,把一疊鈔票放在她臂彎裡,他的眼神帶著抹自我解嘲的意味。“退還你三千塊。這是我第一次做生意,這種錢賺得有點犯罪感。我這人有毛病,如果有犯罪感就會失眠,而我又最怕失眠!”他把錢往她臂彎裡塞了塞:“收好,別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