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之理也。暨至後世,以時嶮多難,因赦解結,權以行之,又不以寬罪人也。至今恆以罪積獄繁,赦以散之,是以赦愈數而獄愈塞,如此不已,將至不勝。原其所由,內刑不用之故也。今行肉刑,非徒不積,且為惡無具則奸息。去此二端,獄不得繁,故無取於數赦,於政體勝矣。
疏上,又不見省。
至惠帝之世,政出群下,每有疑獄,各立私情,刑法不定,獄訟繁滋。尚書裴頠表陳之曰:
夫天下之事多塗,非一司之所管;中才之情易擾,賴恆制而後定。先王知其所以然也,是以辨方分職,為之準局。準局既立,各掌其務,刑賞相稱,輕重無二,故下聽有常,群吏安業也。舊宮掖陵廟有水火毀傷之變,然後尚書乃躬自奔赴,其非此也,皆止於郎令史而已。刑罰所加,各有常刑。
去元康四年,大風之後,廟闕屋瓦有數枚傾落,免太常荀寓。於時以嚴詔所譴,莫敢據正。然內外之意,僉謂事輕責重,有違於常。會五年二月有大風,主者懲懼前事。臣新拜尚書始三日,本曹尚書有疾,權令兼出,按行蘭臺。主者乃瞻望阿棟之間,求索瓦之不正者,得棟上瓦小邪十五處。或是始瓦時邪,蓋不足言,風起倉卒,臺官更往,太常按行,不及得周,文書未至之頃,便競相禁止。臣以權兼暫出,出還便罷,不復得窮其事。而本曹據執,卻問無已。臣時具加解遣,而主者畏咎,不從臣言,禁止太常,復興刑獄。
昔漢氏有盜廟玉環者,文帝欲族誅,釋之但處以死刑,曰:“若侵長陵一抔土,何以復加?”文帝從之。大晉垂制,深惟經遠,山陵不封,園邑不飾,墓而不墳,同乎山壤,是以丘阪存其陳草,使齊乎中原矣。雖陵兆尊嚴,唯毀發然後族之,此古典也。若登踐犯損,失盡敬之道,事止刑罪可也。
去八年,奴聽教加誣周龍燒草,廷尉遂奏族龍,一門八口並命。會龍獄翻,然後得免。考之情理,準之前訓,所處實重。今年八月,陵上荊一枝圍七寸二分者被斫,司徒太常,奔走道路,雖知事小,而案劾難測,搔擾驅馳,各競免負,於今太常禁止未解。近日太祝署失火,燒屋三間半。署在廟北,隔道在重牆之內,又即已滅,頻為詔旨所問。主者以詔旨使問頻繁,便責尚書不即案行,輒禁止,尚書免,皆在法外。
刑書之文有限,而舛違之故無方,故有臨時議處之制,誠不能皆得循常也。至於此等,皆為過當,每相逼迫,不得以理,上替聖朝畫一之德,下損崇禮大臣之望。臣愚以為犯陵上草木,不應乃用同產異刑之制。按行奏劾,應有定準,相承務重,體例遂虧。或因餘事,得容淺深。
頠雖有此表,曲議猶不止。時劉頌為三公尚書,又上疏曰:
自近世以來,法漸多門,令甚不一。臣今備掌刑斷,職思其憂,謹具啟聞。
臣竊伏惟陛下為政,每盡善,故事求曲當,則例不得直;盡善,故法不得全。何則?夫法者,固以盡理為法,而上求盡善,則諸下牽文就意,以赴主之所許,是以法不得全。刑書徵文,徵文必有乖於情聽之斷,而上安於曲當,故執平者因文可引,則生二端。是法多門,令不一,則吏不知所守,下不知所避。奸偽者因法之多門,以售其情,所欲淺深,苟斷不一,則居上者難以檢下,於是事同議異,獄犴不平,有傷於法。
古人有言:“人主詳,其政荒;人主期,其事理。”詳匪他,盡善則法傷,故其政荒也。期者輕重之當,雖不厭情,苟入於文,則循而行之,故其事理也。夫善用法者,忍違情不厭聽之斷,輕重雖不允人心,經於凡覽,若不可行,法乃得直。又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窮塞,故使大臣釋滯;事有時宜,故人主權斷。主者守文,若釋之執犯蹕之平也;大臣釋滯,若公孫弘斷郭解之獄也;人主權斷,若漢祖戮丁公之為也。天下萬事,自非斯格重為,故不近似此類,不得出以意妄議,其餘皆以律令從事。然後法信於下,人聽不惑,吏不容奸,可以言政。人主軌斯格以責群下,大臣小吏各守其局,則法一矣。
古人有言:“善為政者,看人設教。”看人設教,製法之謂也。又曰:“隨時之宜”,當務之謂也。然則看人隨時,在大量也,而制其法。法軌既定則行之,行之信如四時,執之堅如金石,群吏豈得在成制之內,複稱隨時之宜,傍引看人設教,以亂政典哉!何則?始制之初,固已看人而隨時矣。今若設法未盡當,則宜改之。若謂已善,不得盡以為制,而使奉用之司公得出入以差輕重也。夫人君所與天下共者,法也。已令四海,不可以不信以為教,方求天下之不慢,不可繩以不信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