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當真是工人的技術問題哩?王科長、老郭、還有技術科的人可都是在我屁股後邊排隊的。媽的,我要讓他姓方的滾出秦風廠也不知咋弄的!”
白蓮花張著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長安卻狠吸了口煙說:“上次搬辦公室,人家把檔案櫃下邊的一堆爛信當垃圾倒了,我見一封信皮上像是方俊翔的字,就多個心眼收拾回來了:那全是‘文革’時廠裡的職工匿名寫的揭發信!還有揭發陳書記的哩!一個個平時看著和和氣氣的,背後把別人往死裡整,這就是人!有封信,不知是誰寫的,把陳書記幾點幾分說了什麼話都寫得清清楚楚。”白蓮花吃吃地問:“那,方俊翔信裡寫的啥?”
長安啐了一口:“我讓人家審查了那麼長時間,還有我大伯的自殺,全是他揭發的!現在,我要麼就不在這個廠混了,要麼非讓他爬出秦風廠。”
他的臉因為憤怒有點歪曲,白蓮花小心翼翼地說:“他再不是人,你也不能拿全廠工人的飯碗開玩笑呀。你做得過頭啦。”長安又點燃一支菸:“我不能再讓人給我頭上邁尿騷!官要是越當越小,權在手裡越來越少,我活著還有啥意思?人在人前都好著哩,人在人背後就都不是人了!”
白蓮花想不出用什麼話來勸他,只好嘆口氣說,你別太過分就好。
拾陸
加工點的活快做完交工時卻出了問題,局裡派人到加工廠質檢時,發現有一小批沒用一等豬皮。到廠裡調查,領料員領出去時確是一等皮,開啟封籤裡邊卻是三等皮,這批豬皮的入庫單上是長安的名字。方俊翔馬上把長安的工作停了,讓他寫進材料時以次充好的經過,說一等和三等有差價,性質是貪汙,雖說只發現了一包,關鍵要深挖以前有沒有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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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落長安 第五章(43)
長安還在琢磨方俊翔是怎麼做的手腳,事情已在全廠沸沸揚揚傳開了,傳到白蓮花耳朵時,已經成了:“庫管員發料時,才發現整包豬皮都是紙,只有外邊一層包著豬皮。”於是大家推測長安到底貪汙了多少,有人說他家院子又大又體面,咱一般人靠工資吃飯誰買得起?人家可是當了十來年供應、銷售一把抓了。白蓮花見長安回家只是抽菸,臉色鐵青,怕他氣出好歹,就寬他心說,你把“文化大革命”那麼大的場面都經過了,這又算個啥?你只管讓他查去。
郝玉蘭見白蓮花兩口子兩個多月沒回來,知道長安忙工作,白蓮花要操心靜靜考學沒時間。她特意把胡辣湯美美盛了一大鍋,又買了靜靜愛吃的羊蹄羊頭肉,坐上車去白蓮花家了。靜靜和姥姥熱乎了半天,又告狀說爸媽不讓她去姥姥家,還不許她跳舞了。白蓮花笑說:“你就告狀吧,等你姥姥走了我和你爸才把你吊起來打呢。”靜靜裝作害怕的樣子緊緊貼到郝玉蘭身上,直說要和姥姥一塊兒回小東門。郝玉蘭讓靜靜去吃羊蹄,說趁熱好吃,她才歡呼著吃去了。
“長安咋沒在家?天都快黑了。”郝玉蘭問。
“在廠裡寫材料哩。唉,不知道咋弄的,新來的廠長老是找事整他。說長安進的皮革有問題,是貪汙呢,人家還要查他哩。也顧不上回去看你和我爸。”白蓮花有點無可奈何。郝玉蘭急了,連聲問:“人讓關起來了?長安那麼老實咋能幹這事兒?”白蓮花說:“你就愛瞎著急,他在廠裡辦公室寫材料哩,說下班人都走了心靜。你想誰貪汙只掉包一包豬皮,一包豬皮才值多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廠長故意整人哩,咱只好讓人家調查,給人家寫材料。”郝玉蘭點點頭。
“長安心煩得很,一夜一夜睡不著,煙癮也大了,我都不敢說他。”白蓮花聲音越說越低。“你這時候就不能說他,也不要埋怨他。誰也不願意出這事,要讓他寬心哩。那俺等等他,好好勸勸長安?人在世上就是這樣,啥人都能遇上,啥事也能遇上——咱要看開哩!”郝玉蘭說著拍拍白蓮花。
“我知道,他怕你擔心才不讓給你說。”白蓮花強笑著說。
“不中,你領俺去廠裡找他。”郝玉蘭不由分說就走。這時長安推開大院門回來了,白蓮花叫他:“長安,咱媽來了,正說要去看你哩。”長安疲憊的臉上一怔,一絲委屈湧在喉頭。
“長安,熱乎的胡辣湯來一碗?啥事跟媽說說吧,擱心裡多難受。”她讓白蓮花去熱湯,拉著長安的手進屋了。她的手是溫熱的,長安一下子回到年少時,她領自己試穿才做好的新布鞋,也是這樣溫熱的手,這樣叫著自己的名字。
“媽,廠裡沒啥大不了的事,廠長想讓我丟人現眼,樹他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