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華。
“鍾老。”碧落上去扶起他,老人的白髮在他眼前晃動。像聽雪樓裡其他人一樣,他稱這位輔助過聽雪樓兩代樓主的老人為鍾老,帶著尊敬和愛戴,然而碧落的眼睛卻是凝重的:“天明之後,如果樓主沒有回來,請你帶著這裡的弟子迅速離開南疆返回洛陽——一刻都不要耽擱,日夜兼程返回洛陽!”
“是。”雖然也是對於這個指令不解——明明昨日,在攻打拜月教的時候形勢完全有利於聽雪樓,如今應該一鼓作氣攻入才對、而不該莫名其妙的撤離——然而,這位經驗豐富的聽雪樓老人還是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命令。
“我已經知會洛陽總樓的南楚二樓主,他會派黃泉過來迎接——請你到時候帶領大家迅速的離開,退出的時候注意周邊,我怕拜月教會趁機追擊。”沉吟著,碧落眼裡神色凝重,一字一字的吩咐。鍾木華也是仔細聽著,一字一字都記下來。
“那麼,碧落大人……你呢?”終於忍不住,老人問了出來。
碧落頓了頓,搖搖頭:“我暫時要留在這裡,給你們斷後。”彷彿不願再多說,碧衫劍客拍了拍老人的肩:“鍾老,拜託你了——就這樣,你先下去罷。”
“是。”鍾木華點頭領命,轉身退出。
“你留下幹嗎?”在內室裡,剛剛探視完紅塵的傷勢,墨大夫轉出來問,眼裡神色擔憂,“你不一起回洛陽?你不會是要——是要趁機離開聽雪樓吧?”
——當年,眼前這個人驚才絕豔,劍膽琴心,號稱江南第一的劍客。一身劍技即使比起靖姑娘來,也相去不遠。為了收伏他、蕭樓主以答應幫他找到所愛女子為代價,將他拉入聽雪樓,成為四護法之首。
那隻曾經翱翔天宇的白鷹,從此被諾言的鏈子束縛著,停棲在了洛陽。輔佐著那位人中之龍,經歷了多少驚濤駭浪、權力爭奪和四方征戰。
漸漸地,他原來的名字“江楚歌”已經再也無人記起,而聽雪樓大護法“碧落”,取代了他的本名,成為中原武林裡震懾各方的名字——他為了聽雪樓如今的武林霸主地位、立下了汗馬功勞。
然而,幻花宮被滅之後,在躑躅花開放的地方,碧落終於發現了成為乾屍的小妗,尋找多年,一切卻灰飛煙滅。那以後,他一直心喪如死——難道,到了今日聽雪樓遇到難關,碧落護法要在這個時候離開?
“天亮之後,如果蕭樓主沒有下山——我就一人一劍上靈鷲山!”
然而,墨大夫正在猜測,耳邊卻聽得碧落決然的話語。墨大夫一驚回首,只看見青衣劍客低下頭,眼裡閃過的光芒卻是雪亮:“若不能從迦若手裡救出樓主,我江楚歌,也當盡力為他報仇。雖非大祭司對手,也不過一死而已!”
語音未落,手掌一拍琴身,古琴下的暗格陡然彈出,魚腸古劍閃著幽幽暗彩。
握劍入手,碧落垂下頭看著自己的劍,眼中煥發的、是加入聽雪樓以後隱忍了多年的熱血——那是少年時代、他一人一劍無拘無束遊劍江湖,以劍為膽,以琴為心時期的眼神。加入聽雪樓以後,為了實現對那人的承諾,他收斂了多少年的羽翼……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手指輕輕拭過魚腸劍的鋒芒,吐出一句輕輕的吟哦,碧落回劍入鞘,看著墨大夫,眼睛亮如秋水,“但是,紅塵護法就拜託您了……請墨大夫無論如何想辦法救她。”
走出去的時候,碧落順路看了看依舊在昏迷中的紅塵。
只是隔著窗欞默默看了一眼——這個本來不大熟悉的同僚,為了救自己豁出了命來。如今如果知道自己要再次身入重地,有死無生的去送命,一定會再度阻止吧?
你我,雖然同居於聽雪樓,同效力於蕭樓主,然而,我們從來未曾深交過。
去年冬天,每日我在院中彈琴的時候,都能看見你抱著折來的梅花從廊下走過去……那是我們唯一對彼此還有印象的時候。
紅塵……紅塵。為什麼,你會希望我活下去呢?
“碧落護法,你要去月宮?”正在出神,耳邊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問,著急而活躍——是日間那個為師妹安全而糾纏了他許久的聲音。
果然,碧落回過頭,就看見了湖藍衫子的弱水,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我要跟你去!我才不跟著他們撤離——我師妹還在拜月教手裡,我怎麼能走!”弱水一著急,說話語速快了很多,讓碧落幾乎連回話的空隙都沒有,“蕭樓主人呢?他明明答應我要救燁火出來的!——他人呢?現在去了哪裡?為什麼忽然間要大家都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