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人小廝一眼。
此時。那小廝整個人都已經靠在了牆上,黃臉上的灰氣愈加明顯,似是完全走不動路了。
阿淵有一剎那的遲疑。
卻也只有一剎那而已。他從來就是個果斷的人,也從來知道該如何做出選擇。
他轉過身。大步走上前去。一把便扯住了傅珺的胳膊。拽著她便往臥龍街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燈火越來越灼亮明麗,人群也越來越熱鬧密集。傅珺知道,這裡是臥龍街。按照計劃,阿淵會帶著她在這裡遁入人群,悄悄回府。
可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她的心卻始終抗拒她走進這裡。這千樹花雨、萬朵燈華,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刺得她的心都痛了起來。
她被阿淵拉著拽著往前走,她很想大喊:“我不想去!我討厭這燈光和人群!快放開我!”
可是,僅存的理智卻告訴她,她不可以說話,也不能夠出聲。王襄與田先生費盡心思地安排,便是為了不叫人察知她的身份,眼見得回府有望,她不能功虧一簣。
既然無法說話,那就用肢體動作來表示她的抗拒吧。
傅珺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
她用力地往下賴著身子,用那隻沒被阿淵拉住的手,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事物:身旁的小樹,牆壁的拐角,別人家大門上的門環……凡是能用來抵擋這股前行力量的工具,她全都用了一遍。
然而,阿淵的力氣大得驚人。傅珺的負隅頑抗盡皆瓦解在他堅定的腳步中。他幾乎是不容置疑地死死拖住傅珺的一條胳膊,硬將她拉進了那滿街的笑語喧闐中。
當踏進那個燈火與花雨織就的世界中時,傅珺只覺得腦袋“轟”地一響,胸口堵上來的煩惡感愈來愈強烈。她用手掩住口,拼命壓下那幾欲嘔吐的感覺,用全部的力量對抗著身體上的極度不適。
迷迷糊糊中,她覺得眼前微微一暗,耳邊的喧囂聲也弱了一些,她被一雙瘦而有力的手臂按在某處坐了下來。從那堅硬冰涼的觸感看來,她可能是坐在了一方石凳子上。
而隨後,那一直支撐著她的強有力的雙臂,便倏然消失了。傅珺只覺得身側一空,轉眸時,阿淵已經不見了蹤影。
看著空落落的身邊,傅珺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她垂下頭,將身子縮在這片樹蔭形成的陰影下,緊閉雙眸,堵住耳朵,什麼也不去看,什麼也不去聽。
此時此刻,她的理智無比清醒,而她的情感卻已瀕臨崩潰。
這一路走來,她清醒地看著自己發瘋,也清醒地看著自己的意志屈從於短暫的情感決堤,她也更清醒地知道,在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嚴重暈車加上勞累,還有心理上的一點點障礙,在外部環境的強烈刺激下,混合在一起爆發了。
身為前警察,傅珺此刻的表現豈止是糟糕,簡直是慘不忍睹。若是與搭檔出任務,她現在的舉動很可能會將同伴陷於危險之中。
也難怪阿淵丟下她不管了。傅珺有些自嘲地想。她現在這個樣子,估計連走路都成問題,更遑論回府。阿淵拖著她這麼個累贅,想走也走不了多遠。
傅珺閉目掩耳,一面唾棄著自己的懦弱,一面卻又覺得身心俱疲。
她嘆了口氣,想,便這樣待在這裡吧。待到燈會結束,人群散去,想必那個時候,她也會有勇氣自己走回去。當然,阿淵也很可能會叫王襄來尋她,如果那樣就最好了,她正好可以省點力氣。
她亂七八糟地想著心事,努力壓制著一陣陣湧上來的不適。驀地鼻尖微微一涼,隨後,一股濃濃的薄荷香氣送入了鼻端,讓她整個人為之一醒。
傅珺緩緩張開眼睛,卻見在自己的鼻子前面,有一隻乾淨的白紙包,那清涼的薄荷味道便是從這紙包裡傳出來的。
她不由放下堵住耳朵的雙手,接過紙包,又抬眼向上看去。入目之處,正是阿淵那張黑得已經不能再黑的黑臉。
“你怎地弱成這樣,跟個女人似的。”阿淵冷聲道。如果聲音也有顏色的話,想必他此刻吐出的每個字都是黑色的,不只黑,還冷得像冰。
第186章
傅珺站起身來,垂下頭去,阿淵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依舊是冷如黑冰,一塊塊砸在她的腦殼上:“快吃了它,止吐。”
傅珺依言開啟紙包,卻見雪白的軟紙裡躺著幾粒透明的糖果,黃如琥珀,蒼若翠玉。她拈起一顆深綠的糖果放進口中,一線極銳的涼意滑入喉頭,再探進胸口,宛剔透的冰箭,刺破了那堵在胸口的不適,讓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