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碼頭大街上,特務處的人封了路,四處搜檢,弄得雞飛狗跳,鬧出不小的動靜。有些脾氣硬,背後又有那麼點依仗的人,不爽地跟這些人推搡爭執起來。
特務處的人都是便衣,沒穿虎皮,少了那麼幾分威懾,一些駐足附近的社會活力團體的人見了,還以為來搶地盤的,高聲呼喝著小弟,邁著螃蟹步,提著明晃晃的片刀,就要上前理論一番。
好在眾人衣服一掀,槍柄一露,再報上名號,這些人頓時便知道以他們的深淺,尚不足以量眼前這些人的長短,便躬著腰,拱著手,陪著笑,說著好話如潮水般快速退卻。
沈玉先和陳世襄都沒理會這些小插曲,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著話,陳世襄對擺脫不了表哥感到幾分鬱悶。
老周雜貨鋪的事,讓他感到惋惜,也讓他內心有那麼幾分難受,算是物傷其類。
不過真要說有多麼傷心悲慟,倒也談不上。不是他冷血,也不是他沒有人情味,只是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沒有感情牽連,能生出以上那些情緒,已經是難得。
老同志已經犧牲,此事無可挽回,但那位小同志暫時卻不見蹤影。若是有機會,陳世襄還是想救上一救。只是表哥就在身旁,他縱然想施以援手,卻也被困豎著手腳,無可奈何。
方才那種感覺……或許是那位小同志藏在附近偷窺,陳世襄閃爍著思索之色,心頭琢磨要怎樣幫對方躲過這一劫難。
就在他心思散亂之際,心頭忽生警兆,心臟好似被一隻大手給捏緊,尾椎骨上寒氣直冒。
沒有什麼主動的想法,完全是下意識的,他雙腳一蹬地,猛地一推身旁的表哥,兩人齊齊往側邊路上的小攤車撞去。
本就不結實的小攤,被兩個大男人這麼飛身一撞,不堪重負,瞬間斷裂垮塌。
陳世襄的聲音這時才傳到沈玉先的耳朵裡,那是急促尖銳的“危險”。
沈玉先也是練過武的,他能走到今天,靠的不全是裙帶關係,自身素質過硬,在其中同樣佔著很大的因素。
倒地的剎那,他便一腳踹在了表弟身上,同時自己也往旁邊滾動。
若是有槍手襲擊,那這看似狼狽的滾動,很有可能便能救下倆人的命。
滾地的同時,沈玉先已經拔出身上的手槍,他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也沒找到危險的來源,便聽轟隆一聲炸響傳來,地面都在震動,接著便見煙塵從地面揚起,街上眾人全都慌了神。
陳世襄從地上抬頭,身上灰撲撲的,頭髮上鋪滿了灰塵,剛才的爆炸距離他不算遠,此刻只覺耳朵都還在轟隆作響。
拍了拍嗡鳴的耳朵,剛想從地上爬起,便聽見噼裡啪啦的槍聲在不遠處傳來,慌亂中抬頭一看,一棟陳舊老破的房屋前,一個身穿淡藍色右襟短袖上衣,配著黑色長裙,左右雙肩各綴著一條麻花辮的女孩,胸前綻放出幾朵絢爛的血花,身體宛若失去了支撐,無力地摔倒在地上。
同時,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從她手上滾落而出,在地上滾了兩圈後,再次綻放出絢爛的焰火,氣浪襲來,陳世襄以手掩面,再次趴在了地上。
慌亂中,“組長”和“隊長”的喊聲接連傳來,陳世襄被人從地上扶起。
“隊長,沒事吧?”有人在旁邊問。
陳世襄抬手示意,表哥這時也走了過來,見他無事,才放心走向中槍倒地的那人身前,陳世襄快步跟上。
女孩倒在地上,原本白淨可愛的臉蛋被炸地黢黑,但身上那身經典的服裝,以及那兩根剛剛才見過沒多久的麻花辮,還是讓他迅速辨認出了對方。
這是先前那個要去買魚的小同學。
陳世襄看著躺在地上,已經逝去了的生命,沉默良久。
忽地,一人在身旁戳著陳世襄,他轉頭一看,是他一隊的張大榮。
“隊長,剛才是我最先開槍的,我打中了她的後背,然後二隊的人才開的槍。”張大榮提醒著自家隊長,這功勞是他們一隊的,可不能讓二隊的人給搶走了。
這邊沈玉先驗完屍體,確定人已經死了後,讓人將屍體抬走,站了起來。
他走到陳世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是紅黨啊,哪怕是一個女孩,也這麼悍不畏死。這次多虧了你,不然我只怕在劫難逃。”
陳世襄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沈玉先又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張大榮,“你是一隊的張大榮吧?知恥而後勇,還不錯,沒丟你隊長的臉。”
面對組長這話,張大榮一陣尬笑。知恥而後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