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掌用力一拉,郭臨不自主地朝前傾身。他跪立直起,俯身而上靠在她耳側。
“阿臨,我要走了。”
郭臨瞪大了眼,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得那聲似舍似懷的嘆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伴你四年,如今,是時候離開了。”
她輕顫著垂下眼,聽到自己淺吟的聲音:“好……”
白子毓溫聲一笑,那雙俊逸的深眸幽光如潭,是獨獨不可讓她見到的情愁。他揚起左臂,頓了頓,最終輕柔地環住她。
“阿臨。”
“嗯?”
“我走以後,你……離開京城吧。”
郭臨靜靜地望著前方珠簾,沒有說話。
“京城……將有大異變,”他聲語艱澀,“我信他能護你,但……”
郭臨抬手扶過他,與他對視,輕輕搖了搖頭。他一愣,掩唇咳嗽著哂笑道:“也是,還有楚王府在呢,我盡操心……”
“子毓,謝謝你。”她微笑,“這四年若無你不遺餘力地相幫,我或許根本無法安穩走到如今。你的恩情,我郭臨始終銘記於心。”
“好,好,”他退開一身,抬袖拱手,眸中帶笑,“阿臨,前行坎曲,一路珍重。”
郭臨並膝正跪,稽首叩拜:“你也是。”
白子毓站起身,朝門口走去。郭臨蹙了蹙眉,呼吸一頓,仰頭叫道:“子毓。”
他停住腳步。
“若你安置好樂楓,白家仍無容身之處。郭府……一直有你一席之位。”
風瑟瑟而吹,夜色蕭然寂寥。陳聿修走進屋,望見她身姿頹唐地靠在几案上。他快步上前,扶起她,急道:“怎麼了?”
郭臨搖了搖頭,雙手穿過他的腰間,緊緊地擁住他。他吟吟淺笑,將她按在懷中。
房門外,片片雪花飄然墜落。這是這個慘淡的新年後,第一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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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臨正裝上朝,轎子直到鐘鼓樓下才停住。她掀開車簾,搭住隨車太監的手,緩步走下。
大臣們你推我攘一番,最後齊齊後退一步朝她躬身施禮:“見過郭將軍。”她略一點頭,徑直朝前走去。
宣政殿上,皇上咳嗽數聲,於朝議前提聲關懷道:“郭愛卿遇刺臥床月餘,如今可大好了?”
“回稟陛下,一切都好。”她側頭望了望旁邊,笑道,“全賴高大人醫術精湛啊。”
高徹辰在眾人探究的目光中,凝然不動,含眸淺笑。
下朝後,郭臨行至朱雀門,停在自家馬車前,冷眼抬眸瞟向車伕。那車伕笑了笑,躬身來請,在她耳邊悄聲道:“因高大人要小人帶將軍去一個地方,將軍的車伕已被前行遣走,還望將軍勿怪。”
郭臨收回目光,一聲不吭,鑽進了車中。
馬車輕晃,似乎出了城,行在山道上。又似乎穿過了一片平坦地,才緩緩停下。郭臨睜開眼,起身大步下車。
前方的山洞門口,高徹辰蕭然而立,笑吟吟地搖著扇子。在他和她數丈的距離間,齊刷刷立著兩排褚衣人。近旁一人上前,冷著臉朝她拱了拱手,朝向她腰間寶劍攤出手。
郭臨解下劍帶,劈手扔去。那人接住寶劍,轉身後退。卻在這一瞬時,脖頸微涼,已有一把銳利的長劍擱在了肩頭。
她哂然微笑,不理也不問,彷彿渾不在意般,抬腳徑直朝前走去。短短數十步,那把劍幾如烙在肩上般,絲毫不離。她走到高徹辰面前,微微俯身。
高徹辰淡淡一笑,眼光瞟了下她身後。那把劍悄無聲息地撤開,他笑道:“不愧為我恩師的女兒。”
洞門一開,高徹辰袍袖一揮,燭火幽幽燃起,點亮供桌上數枚牌位。他道:“只要拜過我們‘無陌’一派的祖先,自今日起,你便是淵華宮的弟子。”
郭臨緩緩抬眼,自那些規正擺放的牌位中,一眼望見末位的“郭景雲”三字。她撩開下襬,肅容跪於蒲團上,恭篤正默地磕了三個頭。
當她再度站起身時,身後是整齊劃一的下拜聲:“弟子等見過無陌少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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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呔,真是晦氣。”
常府內,常繼丟開大氅,走進室內。想起方才在東宮聽得妹妹的一番埋怨,心下不禁煩悶更甚:“她管不住那小子,就交給外人來管,這下慌了,倒才想起我。”
跟在身後的謀士見狀,湊到近前:“大人,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先行下手?”
常繼撇眼瞧他,謀士討好一笑,續道:“屬下最新得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