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七分責備。
九疑捏緊了拳頭,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回杜蘭香苑……”
轟隆隆的雷聲突兀地響起,錢滿看向關著的窗戶,長嘆一口氣道:“看來……晉先生教你的……你是忘得差不多了……”冤冤相報何時了,不讓你知道是為你好,讓你知道是了了你的心願,你這般逃避……沒有放過的也只是自己罷了。
九疑卻是不管他在說什麼,提起縱身便是突破了窗稜,躍入驟起的狂風之中,轉眼便消失了蹤跡。
54以醉銷千仇
洛陽叛軍一路縱橫,十日後,直逼皇都長安。
不要誤會,這絕不是尹榮的功勞。區區小將拿到帥印還沒捂熱便葬身營中,先皇幼子憑空出現,轉眼便掌控全域性。
誰能料想那長安城中早已埋入黃土的蕭公子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叛軍之首?
別說旁人想不到,就連柳陵鬱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原先不過是想利用卜凌飛拿下週御胤的江山,敲碎某人的帝王夢,然後折磨折磨自己最最“敬愛”的兄長,在那人最最絕望的時候告訴他——你連死都沒有機會,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於誰來治理這江山……柳陵鬱不在乎,他也不稀罕。當初他受苦受難之時沒見著半個援手,如今天下人是生是死跟他又有什麼關係?他要的不過是一個痛快,那皇位……誰愛要不要!
而現在,柳公子改主意了——他最恨的……早已不是德雲殿內醉臥美人膝的無道帝王,而是……那個在他最是情濃之際給他潑了一盆冷水的九姑娘。
九姑娘行蹤飄忽,乃是隱匿藏身的高手。柳陵鬱昏迷一夜,翌日醒來再想尋早九姑娘的蹤跡……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這般,斜倚床頭的柳公子低垂眼簾,須臾之後淺淺地笑了:“不急,不急,待我取來這江山,我讓這天下陪你玩兒一出貓捉老鼠……”他就不信了,傾舉國之力挖地三尺,難道還找不出區區一個九疑?
他的聲音那樣溫和而柔軟,旖旎得彷彿是情人耳邊甜蜜的呢喃,然而,他自己知道……有種甜蜜入了骨髓……那便是甜得發膩、發苦,教人不敢恭維。
蘭敞看著坐在床上的柳公子,一時間無語相對: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他萬萬不敢相信那傳說中荒誕的一夜白髮會發生在涼薄無情、狠毒陰損的柳公子身上!——容色傾城的男子用那般淡淡的眼神看著垂落在自己肩頭的白髮,強牽起來的嘴角弧度依然柔美,只……涵義怨毒深邃。
九疑不關心天下蒼生,也不敢去掛心那樣一件驚天動地的叛亂之事,故而她對天下大亂一無所知,她只是躲在杜蘭香苑的東角小樓裡,一如既往地混吃等死。
原本這杜蘭香苑早該是一片荒蕪了,畢竟是十多年前被烈火席捲而過的舊宅,若是書香依舊那才奇怪。可晉先生心疼弟子,早在多年前便為這溫孤遺宅尋著了一位極其可靠的嬤嬤來打理,這下九疑就更有做豬的條件了。
此刻的九疑趴在雕花大床上玩兒篆刻,她兩個手肘支著身體全部的重量,不久就累了。翻了個身,九疑把手中那刻到一半的印章舉過頭頂,恨不得在上面盯出個洞來——太難看了!想她九疑刀法出眾,怎麼就是搞不定一塊小小的印章呢?
篤篤篤,敲門聲有節奏地想起,嬤嬤在外頭小聲道:“小姐,嬤嬤給您送飯來了。”
九疑一個激靈,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來,想想還是拿被子蓋住了床上的石材、刀具。
嬤嬤是鄉下人,不懂什麼大戶人家的規矩,敲個門只不過是打聲招呼告訴裡面的人:我要進來了。她推開門把食盒子放在桌子上,剛想出去便瞧見了地上散落的一些小石粒。看向九疑,嬤嬤皺著眉頭問道:“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呢?怎麼把床邊上弄得這麼髒?”
九疑撓頭,還沒來得及打哈哈掩飾,嬤嬤便走到床邊細細觀察起來,二話不說就掀開了床上那層蓋得亂七八糟的薄被。嬤嬤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手插腰間做茶壺狀,數落道:“小姐啊!您也不小了,怎麼還這麼不知分寸啊!回來了連家用都沒有就知道吃喝拉撒睡也就罷了,現在還總是給嬤嬤我添麻煩!您知不知道打掃是很累人的活兒啊!嬤嬤我年紀大了,您就當可憐可憐我老人家行不行?這十來天我每天都得幫您洗床被單……”
九疑被嬤嬤教訓得大氣都不敢出,只垂著頭呆看自己的手指,無限委屈的模樣。
嬤嬤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婦人,說道了半天,眼看著九疑那般乖巧順從也就消了氣,長嘆了一聲便捲了被單薄被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