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可惜?」
「這麼好的身手,不是天賦異稟就是經過非人的訓練,就這麼死了,野史難尋蹤跡,青史難有其名,不過成為這惶惶亂世的幾耳閒談,是有些可惜。」
「我聽人們說,這個殺手的屍體已經找到了。」
「沒有,安撫民眾而已。」
無疆咬了咬被風吹到乾裂的嘴唇,問道:「這個殺手有留下什麼線索,知道他的身份嗎?」
西流搖了搖頭:「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無疆剛鬆開握到指節發白的手,卻聽他說道,「但能確定,那是一個女殺手。」
無疆驚問:「你怎麼知道?看到她的樣貌了?」
西流緩緩道:「沒有,但是自那晚起宮裡消失了一個婢女,難覓蹤跡,只在她的住處留下了一張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啊,無疆想,她的包裹裡面不也有一張麼,只是在朱宅裡被燒毀了。
其實自打從開啟那個包裹開始,從遇到寒鴉村計程車兵開始,從發現自己身懷武功開始,她就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可不是說沒有人能逃過那場雪崩嗎,不是人人都認定那個殺手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麼,為什麼她還站在這裡,全身上下無半點傷痕,還有著驚人的恢復能力。
也許以前的那個女殺手真的消失了,連同她7歲以後的記憶。
除了西疆的護衛之外,還會有人找她麼,那個朱衣女子?她倒像是個可以信賴的朋友,但是她太詭異了,殺人太流利了,像極了一個訓練有素的亡命之徒,自己也曾是那樣的人過著那樣的生活嗎?
可是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生活呢?自己曾經喜歡那樣的生活嗎?
第一次見到朱衣,她歡樂地叫著自己無疆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否定了,下意識地不想回到那樣的生活裡去,這是為什麼?
自己到底是誰呢,自己是誰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本來就是一個無國無家的邊境難民,東躲西藏,後來被人販子拐賣,拼死殺人跑了出來,接著在山中遇到了一群狼,那眼睛在月光下冒著森綠的光,它們兇惡地撲向了她,她的記憶就斷在了那裡。
後來發生了什麼,是誰救了她,她真的成為殺手了嗎?
她不知道。
可就算成為了殺手又怎樣呢,不是說江湖殺手隨時可以退出嗎,只要不被人發現身份。
既然現在沒人認得她,既然她身上關於過去的所有痕跡都消失無蹤,是不是代表著上天給了她一次擺脫從前身份的機會,讓她可以開始全新生活?
她看了眼此刻站在她身邊的人,他比她高出了半個頭,她要微微抬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包裹在周身的墨色之中,周身如墨的長髮在風中飛舞,她突然想問,也不由得問出了口:「為什麼跟我說這些,為什麼突然跟我提起這個殺手?」
他嘴唇微動,說了一句話,那話很快就被風捲走,吹得支離破碎,但無疆還是聽到了,他並沒有回答她的話,他說的是:「隨我去戰場吧。」 他轉過身來,緋紅的燈火落入他的眼眸,緩緩道:「西宣都城看似平安熱鬧,一片繁華,實則殺手橫行,危機四伏,你為小慈安置了一個安全的地方,那你今後有何打算?你若一人在此,不如——隨我去戰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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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宣的某個昏暗宅子裡,坐著一個面色陰沉的男子,提著筆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噴嚏,隨後臉上露出一個莫測的笑意。
「哦~烏鴉竟然暗殺失敗了,真是有趣。」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紙上來來回回地寫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略帶頹唐的八個字卻被他寫得雷霆萬鈞。他放下筆,丟擲一個東西。
「通知麒麟,告訴他頂替烏鴉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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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武安排完府內的一切,正欲回房收拾東西,剛一轉頭,就見一人倒掛在他家的房樑上,藍色的髮帶自上而下垂掛下來。
「喂喂,你嚇著我沒關係,可別嚇到我家丫鬟,好不容易招了那麼幾個來,別回頭全給我嚇跑了。」延武一臉嫌棄地抱怨著,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怎麼來得這麼早?」
西流從樑上飛下,輕飄飄地落在他身後,悠悠道:「我又不像你有這麼多事要交代,那麼多丫鬟要依依惜別。」
「那倒是,我這麼一去又不知何時回來,她們可捨不得我了,非得拉著我訴說一番衷腸。」延武笑得一臉欠揍。
西流聽完,冷淡地「哦」了一聲,然後道,「但今晚幫你暖床的可不就只有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