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去年在彰德火車站墜馬骨折,才造成如此這般的殘疾。聽罷這話,宗雪竹又吃了一驚。倒非從馬背上掉下來就能把人摔成瘸子,而是他沒有及時得到可望完全痊癒的治療。於是,宗雪竹告訴他,世上有一種比老虎還要可怕的動物,但它的骨骼卻是一種極其珍貴的藥材,對骨折患者的治療效果十分神奇,骨折患者只需把這種動物的骨骼研成粉末服用,便可望完全痊癒;若是骨折患者的患處和這種動物的骨骼屬於同一部位的話,服用之後簡直立竿見影。袁克定起初不知所云,後來想起來了一個故事,以為宗雪竹這麼說是為了寬慰他,就十分矜持地笑了。
“先生說的是‘漏 ’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漏’,這是晚輩小時候就聽過的一個故事。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一對孤居深山、年老體衰的夫妻擔心他們的茅屋漏雨而他們已無力修繕,就在他們茅屋裡說了這麼一句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隻在茅屋附近覓食的老虎恰巧聽見了這句話。老虎從沒聽說過‘漏’,自然更不知道‘漏’是何物,聽那一對老人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漏 ’,就以為天外有天 ,世上居然還有比百獸之王更厲害的東西,就害怕起來。那時,一個行商早被突入眼簾的老虎嚇得爬到了一棵又溼又滑的大樹上。見老虎遲遲不肯離開,行商戰慄不止,終於支援不住,從樹上掉了下來。老虎嚇壞了,以為比它更厲害的‘漏’從天庭跳了下來,低吼一聲就逃之夭夭了。從此以後,但凡狼蟲虎豹,一聽見‘漏來了’這三個字,沒有不夾起尾巴逃之夭夭的。”
宗雪竹和王月波面面相覷的時候,袁克文則咧嘴笑了一笑。
“大哥誤會雪竹先生了。”袁克文說,“雪竹先生所謂的漏確有其物,大哥所謂的漏子虛烏有。那種野獸的名字確實念漏,但究竟是哪一個字,無從可查。聽說它體格渾圓狀似狸貓,尖牙利爪猶如鋼針,居然是老虎的天敵。不過,它的骨骼有接骨療傷的奇效,晚輩倒是聞所未聞,不知雪竹先生從何說起?除了狼蟲虎豹,獵人還真捉到過這個它?”
“確有其事。”王月波說,“甭說先生,我小時候就親眼看見過獵人在黃土溝宰殺那種野獸的情形。聽獵人說,那種野獸的骨骼不但可以藥用,血液也是上佳的補品。還聽獵人說,那種野獸彌足珍貴,對每一個高明的獵人來說都可遇不可求。不過,既為藥用,京城裡必有奇貨可居者,雲臺兄不妨費些工夫仔細尋訪。”
“勞師動眾,不可造次。”袁克定說,“再說愚兄業已決定去德國療傷,相信那裡也有良方妙藥。另外,先生為晚輩謀劃良方妙藥,晚輩卻謬之千里,荒唐至極,惹先生見笑了。”
宗雪竹哈哈大笑起來。
“雲臺先生何謬之有?那珍罕少見的野獸在獵人的嘴裡確念一個漏字,音同字也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漏,實為喻世之言。萬事萬物相輔相成,相生相剋,既存於朗朗乾坤,則不可遺漏,否則一葉障目,以偏概全,就難以格物致知。老虎究竟有沒有天敵,獵人目力可及便說有,常人目力不及便說無,無奈之下,獵人便把老虎的天敵故意稱作漏。漏者,並非獵人所漏,實為常人所漏。如此說來,雲臺先生何謬之有?”
“先生過獎了。”袁克定說,“這是先生化腐朽為神奇的妙言,絕非晚輩的本意。”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十六章(2)
酒至半酣,袁克文突然向王月波問道,他打算請哪一個國學大師給雪竹先生的著作題跋作序。王月波正準備回答時,宗雪巖搶先一步告訴了袁克文。袁克文顯然認為梁啟超不是最合適的人,說起另外一個人的名字時,看似漫不經心,其實卻是給宗雪竹提了一個建議。
“單以中庸之道而論,東海先生不但身體力行,學術造詣亦深不可測,若是有緣與雪竹先生交流,必和雪竹先生心心相印。”
“東海先生是誰?”宗雪巖說。
“項城先生的義兄徐世昌。”王月波回答過後,馬上朝袁克文問道,“可是,寒雲賢弟,東海先生人在青島,遠水不解近渴呀!”
“徐世昌?”宗雪巖說,“寒雲先生原來打算請大清國的郵政尚書給家兄的著作題跋作序啊!”
袁克文儘管一再說徐世昌目前雖在青島寓居但請他給雪竹先生的著作題跋作序仍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可宗雪竹本人卻始終笑而不語。事實上,即使對王月波的建議,他也一直沒有明確表達過接受的意思。甚至連梁啟超當面提到這事的時候,他也未置可否。離開六國飯店,走在返回虎坊橋的路上,滿腹疑問的宗雪巖終於把自己的問題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