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名管事中的柳思柳班頭,就具有這種才幹和魄力。雖則他是年紀最小,年方二十六歲的人,生得俊而不秀,手長腳長,劍眉虎目,身材高壯活蹦亂跳。打起架來信瘋子,拳打腳踢摔跤鬥牛門門精通,喝起高粱一鍋頭像喝水。
但如果不惹火他,平時笑吟吟很好說話肯講理。惹火了他,三拳二腳立即把人擺平。
他在楚都車行幹活不到一年,在府城卻頗有名氣,與三教九流朋友混得很熟,為人四海手面廣。有人叫他拼命三郎,有人叫他出山虎。
店東神鞭李一飛也是一條好漢,對手下這位夥計頗感困惑。顯然每月五兩銀子的高工資,還不夠這位班頭當零錢花,但似乎身上的銀子制錢永遠不虞匱乏,到城裡上彭城酒樓喝酒,酒席錢一付就是二三兩銀子只多不少,幾乎是半月的工資。而他每月上酒樓決不少於四五次,這傢伙的銀子從哪裡來?
儘管這位自稱是京師人氏,說一口悅耳的風陽腔京師官話的柳管事,一切舉動都令人生疑,但確是一個辦事的好人才。
車胎店腳牙.多少沾了些江湖味。店東神鞭李一飛本來就是江湖闖過一段時日的人,因此雖生疑卻不計較。
京師有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大戶人家,本籍是鳳陽,因此京師的官話也就混合了鳳陽腔。如果某個京師人士自稱是風陽人,一點也不奇怪,由於不准他們遷回故居,更不準自由旅行.所以每逢清明祭祖期間,他們扮成化子,打著花鼓走四方,目的地卻是回鄉祭祖。
徐州府本來隸屬風陽府。洪武八年才從鳳陽分出建府。所以柳管事雖說自稱是京師人士,但要說他是風陽人也沒有錯,說他是徐州本地人也說得過去。
因此騾車店的夥計們,並沒有把他當外地人,事實上他的徐州腔官話也說得非常流利。
這是一個謎——樣的年輕人,一頭具有潛在危險性的猛虎。
※
※
※
南行大官道,從南關大街向南伸展,兩裡外的街尾,便是雲龍山(石佛山)麓。官道穿越二三里長的山腳.西是雲龍山,東是太山。兩山夾峙形成進入徐州府的關口。官道平均,寬闊、筆直,可容四輛大車並駛。
兩側樹林青蔥,西面雲龍山麓有不少豪門的園林巨廈,是遊春的好地方,風景相當美,有好幾條登山小徑,路口建了相當古樸的歇腳亭。
申牌初,日影將接近雲龍山頭,從南面來的旅客。陸陸續續向府城趕,車、馬、轎絡繹於途。貨馱與徒步旅客,也風塵僕僕滿臉倦容徐徐北行。這時,已經沒有南行的旅客就道了。
柳思乘了一匹棗榴,也風塵僕僕從南面來。他是從南鄉的三十里外黃山集返城的。楚都騾車行的貨車在該集出了一點小意外。
他上午前往處理糾紛,事畢即策馬回城,無事一身輕。
遠遠地.便看到路旁聚集了一些人,路側小山坡也有人聚集,停了一輛頗為精緻華麗的馬車,幾匹雄健的坐騎,顯然有事故發生了。
事不關己不勞心,但好奇是人的天性,任何地方出了事故,都會圍了一大堆人看熱鬧。
他也不例外,策馬疾趕現場。
在路旁的大樹下繫馬,他好奇地進入山坡。
確是發生了糾紛,似乎牽涉到三方面的人。
勢力最單薄的一方,是一個明眸皓齒的村姑打扮少女,青衣布裙掩不住青春美麗少女的風華。但似乎不能算是村姑,因為手上有一根精美的馬鞭。這一帶的婦女很少騎馬,用不著馬鞭。另一方是八名粗豪的大漢,穿了青騎裝,一個個精壯如牛,全是些拳頭上可以站人的莽漢。其中一人耳輪破了,血流滿臉,行家一看便可瞧料七八分,這位仁兄必定捱了一馬鞭。
近路的一方,是三女四男。三女是一僕婦、一侍女,主人是一身羅衣勝雪,美麗動人的少女。
四男是騎裝大漢,一個比一個出色,高大雄偉,氣勢逼人,不用猜,也知道是保鏢打手一類人物,站在三女的左右戒備,威風凜凜像四個護法金剛。
八個粗豪大漢,一個個臉有驚容,也一個個氣憤填膺,顯然是唯一的輸家。
柳思一露面,八個粗豪大漢驚容立消。
“柳兄弟,請幫幫忙。”為首的大漢像沉船的人,抓住了一塊木板,“咱們有了困難。”
他認識這八位仁兄,寒山左家莊的長工頭頭。左家是大農戶,田地不知到底有多少,建了三座下院,長工有五六百人,可以組成一支軍隊。
中原地區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