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溼溼冷冷的,一個硬硬的東西就藏在孃的胸口。
“娘嫁來燕家,你爹上山採了一塊好玉,又打了一個獐子,到蒙城給娘換了這一個鐲子……”
柱子記得小時候,娘手腕上那水綠水綠的鐲子,映得人眼花。
“柱子啊,你再摸……”
柱子又摸,孃的肋骨一個個都摸得到,娘剛嫁到燕家來的時候,多風光啊。爹是好玉工,也是好獵手,那一手上山打獵的功夫,誰個不誇?可有一年下了瓢潑大雨,山上有一塊大石頭滾了下來,爹把自己和娘推開,自己卻被大石頭碾了個粉碎。也是那次,娘抱著自己和村民一起逃難,這才得了哮病。
“柱子,你摸到了嗎?”柱子娘問道。
“娘,我摸到了。”柱子的聲音悶悶的。
又是一個硬硬的東西,比剛才那個小了一些。
“你十歲那年,我娘死了……”柱子娘看著漆黑的房梁,臉上有亮光閃動,“她老人家死了之後,連個棺材都沒有,卻把這一對耳墜子給了我……我娘戴上這耳墜子啊,笑一笑,就把我爹的魂兒勾了去……”
“娘……”柱子只想哭。
“你十七歲那年,被狼咬傷了,石頭爹把你揹回來,你發了燒,燒了三天三夜,娘把這鐲子和耳墜子都當了,給你治病……後來你打來的那兩頭鹿,說要留下皮給娘做個褥子,娘送人了,你還不高興……”
“其實娘沒送人,娘把它贖了回來,這是你爹和你外婆給娘留下的念想啊,娘不能沒有他們啊……”
柱子只是哭。
“娘曾想,這鐲子和耳墜子,除非是娘死了,否則是絕對不會再當了……”柱子娘沒有再說下去,她頓了一頓,平定了一下心緒,道:“柱子啊,從今天開始,這鐲子和耳墜子你就收著吧。天一亮,你就去你五爺家,把那耳墜子給你五爺,讓他幫你張羅一房媳婦,那耳墜子就當是聘禮了,那鐲子……就當是娘給兒媳婦的定禮了……”
“娘死了,不用棺材,你爹連個屍身都沒留下,我連個合葬的地方都沒有……你就把娘裹了,埋在那塊大石頭旁邊吧……”
“娘就想,就想看看你娶親的樣子,看看我的兒子戴上大紅花,揹著我的媳婦兒……我想看看我的孫兒,我就想啊……”
“娘,娘,您等著,我這就去,我這就去找五爺……”柱子發了瘋一般跑出去,等到跑出了院子,卻又呆呆愣在原地。
一個玉鐲子,一對金耳墜,捧在他粗糙的大手裡,那麼輕,卻又那麼重。這就是孃的生命,孃的夢想,孃的全部啊!
柱子猛然轉過身,對著孃的屋子跪下,低聲道:“娘,兒不孝,兒不要媳婦,兒要娘!就算是賣身為奴,兒也要讓娘活下來!”
他跑到了子柏風家門口,把子柏風家的大門拍得震天響。
下燕村地處山腳下,並不適合用車,所以大多沒有車。只有子堅通常要幫人做傢俱,拉木材,這才自己做了一個簡易的板車,每次柱子帶著自家老孃到蒙城尋醫,都要來借板車。
子堅開啟門,看到柱子著急的樣子,驚道:“柱子,你娘又犯病了?”
“大哥,我借板車一用。”
“我去拉來給你。”子堅二話不說,轉身去了。
子柏風迷迷糊糊從睡房裡走出來,揉著眼睛,道:“柱子叔,怎麼了?”
“你這個烏鴉嘴,我打你!”看到子柏風,柱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打在了子柏風的臉上。
“啊……”子柏風一聲慘嚎,倒退了兩步,捂著腫痛的臉頰,腦袋一時間有點轉不過彎來,我哪裡得罪他了?
沒想到逃過了燕老五的三鞭子,卻沒逃過柱子叔的一巴掌……
子柏風這張嘴,真是惹禍不淺啊……
“嘶……啊……”子柏風捧著一塊溼毛巾,毛巾浸滿了冰冷的泉水,捂在側臉上,小口小口吃著早餐。子堅在對面看了,忍不住搖頭,嘆息。
雖然被柱子打了,不過子堅倒也沒記恨柱子,還跟他一起去把柱子娘搬上車。柱子是現在村子裡最好的獵手,最大的大力士,他一拳頭能把狼崽子的脖子打折了,前兩年跟鄰村的一個混子打架,一巴掌把那人的耳朵打聾了,若不是佔著理兒,怕是要吃牢飯。如果他真下狠手,現在子柏風早就站不起來了。而且,自家這個嘴欠的兒子,確實是該打。
不過,說不心痛是假的,送走柱子,子堅就開始圍著自家兒子的臉忙活,又是冷敷,又是抹藥的。早上燕吳氏看到了,頓時淚眼朦朧,口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