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頭。
端著手中的藥漸行,難忘的是她那種孤注一擲的眼神。
這天下,再也不是‘紅雲’的,而是屬於他們的,公主的身份並不能給我們帶來任何保證,而是隱患。
人到門前,停駐,耳邊聽到的,是兩個交談的嗓音。
“爹爹的死,與你無關,他是求仁得仁。”風翊揚不無感慨,“莫要再想不孝,‘紅雲’的滅亡也有我的推波助瀾,若說不孝,你我相同。”
清潤笑聲忽起,“有時候覺得,與你為敵勝過與你為友,被人看穿的感覺並不好。既然兄長有話如此,那麼天下太平之任理當你多分擔些,這是爹爹的夢想,他征戰四方,不也是為了國家永世太平嗎?”
“少借驢下坡,你身為‘紅雲’風家之後卻為‘梁墨’效力多年,若要贖罪,不如將這萬里山河打點好,這是你的強項,也比你尋死更有貢獻。”風翊揚笑著,輕易的將易清鴻話中的意思推了回去。
“國之初定,需重典強兵,你是武將出身,自是江山穩固的根本。”
“戰亂過後,民盼太平,唯有文治輕罰,才不至於民心動盪,你比我更出色。”
兩人的言語輕快,似是閒話家常,又彷彿是為了親近久違的兄弟情深,雖是字句不離朝堂,可這畢竟是他們最為共同的話題,畢竟他們都不是感情外露失態之人。
但是那字字句句中的親密,還是很容易的可以聽出。
易清鴻,一向都是輕緩慢言,每一句都是深思熟慮之後才開口,極少會有如此輕快的語調,完全不需要謀慮,不需要慎思。
風翊揚,武將的習性更是讓他不喜多言,常年沙場的征戰更是對人靠近保持著一定的尺度,象這般坐在床沿與人親近的姿態,幾乎未曾見過。
房內的光景透過半掩著的門縫露了出來,我靜靜的望著,竟然不想進入,不想打擾他們難得的輕鬆。
從沒想過他們會互相爭奪帝位,因為他們要的,是打下江山的過程,是治理天下的歷練,顯示的是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要一個虛名之位。
但是我沒想到的,會聽到他們彼此的推脫,似乎對他們而言,這是個可怕的燙手山芋。
輕輕的推開門,我站立門邊,還未開口,易清鴻已撐住床板想要坐起,淺笑而望,“是給我的藥嗎?”
微一點頭,他已朝我伸出了手,“凝卿親手煎藥,甚感寬慰,為卿之意,清鴻亦要早些痊癒。”
垂下頭,不敢看那雙清澈的眼,只是遞出手中的藥碗,“小心燙。”
他的手才觸上藥碗,輕聲微哼,又軟軟的落了下去。
顧不得許多,我坐在床沿,將藥碗伸到他的唇邊,“莫要動了,小心傷口再裂開,就這麼喝吧。”
他的唇,就著我手中的藥碗,一下下輕啜著。
才飲了兩口,他便笑出了聲,“這藥中有甘草嗎?為何竟是甜的?”
不待我出聲,旁邊一隻手已然抽去了我臂彎間的月白長袍,“凝卿竟然發覺我未換衣,勞你記掛,心下不安。”
風翊揚,就在我和易清鴻的面前,施施然的脫下他的舊衫,將長袍穿上,腰身微束,丰神俊朗。
我別開臉,輕嘆了下,“我有事和你們商量。”
話落,易清鴻喝藥的動作頓了頓,風翊揚繫帶的手停了停,而我的心,在這片刻間,沉落數分。
他們,終究還是在意,在意我一個答案。
“姐姐有了易承烈的孩子,她要生下這個孩子,我只問你們如何決斷。”
我輕聲說著,不知道如此坦誠相告,會不會毀了姐姐的一片苦心,我賭的,是他們二人的心胸,是我對他們的瞭解。
可是,很久很久,我都沒有等到他們的回答,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陣陣傳來。
越是害怕,越是不敢抬頭,我不敢看他們的眼睛,恐懼得到他們殘忍的決定,但是除了真實相告,我再也沒有別的辦法。
藥,不知不覺已見了底,抓著手中冰涼的碗,我靜靜起身朝著門外行去,“若是你們不容,我便將孩子歸入膝下,絕不會洩露他半□份地位,不會對你們有半點威脅。”
一步步的行著,身後的兩人始終沒有開口,似乎沉默已經在暗示我他們的決定,沒有理由責怪他們,卻還是忍不住的傷懷。
我的手,剛剛扶上門板,身後風翊揚的聲音才輕飄而來,“似乎此刻做決定早了些,不如看看是男是女吧。”
我猛然轉身,心頭熄滅的小火花簇簇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