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形銷骨立——準確來說,他看著比世界上任何一個種族(無論是獸人,還是人類)都要瘦弱。
他輕聲,又緩慢說著,好像在娓娓道來自己一路上的冒險經歷。他不打算得罪這群反抗軍,因此每一句話幾乎都彬彬有禮——用他的話來說,那就是幾乎每一句話都用上了各種各樣的形容詞和問候語。
他儘量不得罪眼前的任何一個人——不管是男女,還是明顯有些衰老的戰士——他都用最佳的口吻跟他們說話,一一解答他們心中的疑問。他究竟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真的是他們心中所期待的救世主嗎?他是不是真的,或者說,站在這裡,靜靜跟他們交流?
這就是瓊斯需要應對的問題,解答之後,那些反抗軍好像就安靜下來,不再詢問,眼神又轉而變得十分虔誠了。瓊斯也學著他們的樣子坐了下來(實際上就是最普通的盤腿坐下),他的身子再次映入陰影之中。
“大人,你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末了,瓊斯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他們頓時就明白:這個獸人,或者說,這個救世主,他的態度是非常嚴肅的。
瓊斯看見其中一個反抗軍站了起來。他身上的裝甲不像其他人一般(給人感覺)笨重,而是輕盈。穿上這套裝甲,他動作還是迅速無比。他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支蠟燭。他點燃蠟燭,猩紅色的火光隨即吞沒了他們眼前繽紛多彩的湖泊。
瓊斯發現那個士兵摘下了頭部裝甲,他的臉龐很骯髒,就像被泡在泥水中的塑膠袋一樣;他兩頰稍微長了些鬍子,模樣十分年輕,頭髮又長又卷。他腰間掛著一把手槍,以及一把細長的寶劍。那把寶劍的光芒真的是熒光色的——雖說這種熒光大都是科技的結果。
那個人並沒有率先開口說話,他語氣平和,一點兒都不焦急。他把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嗓音粗獷,豔黃的火焰有時讓他模樣恐怖。他一張嘴說話,所有聲音都消失了。瓊斯忽然覺得空氣冰冷起來,那個男人的影子在地上拖行,最終來到瓊斯身上。他突然覺得一種莫大的壓力來到他身上。
“各位,或者,我該說,對這位我們之前未曾見過面的救世主,”他說話頗有禮數,動作卻看著浮誇,“很高興如今我終於能來到這片世外桃源,來到這塊足夠我們閒暇的空地。但是請你們千萬不要忘記,我們這一路上的不容易。這也是我要給這位小救世主的答覆。
“小救世主,我很想跟你說,我們這一路上的遭遇:我們已經經歷了無數場數都數不清的戰役,那些戰役的結果大都是殘酷的。我們喪失了幾十個,幾百個,甚至可能得有幾千個弟兄。小救世主,你在來時的路上有經過倫納河嗎?”
這句話就是赤裸裸的考驗。它在考驗瓊斯是否能把那段歷史忘掉。但是瓊斯沒有,他目光堅定,眼睛中的那道光芒直直地射進在場每一個人的心坎裡。
瓊斯仍舊蹲坐在黑暗中,不過他們卻能聽見他在輕聲說話:“是的,大人,我經過了倫納河。”
“你見識過那裡的慘狀了嗎?”
“見過了。我還見過了更多。”瓊斯說。所有反抗軍都下意識吃了一驚。
“那麼,倫納河戰役究竟讓你感覺如何?”那個男人乘勝追擊,他慢慢走上山坡,慢慢走向瓊斯。
瓊斯想到了倫納河的慘狀,那種慘狀就連他也無法述說。他想起了那個死在他手中的獸人士兵,想到了倫納河裡鋪滿了屍體。他想起了倫納河的慘狀——他沒有忘記,也一直都不會忘記。
那個男人走在半山坡的位置就停下了,他沒再往前,因為瓊斯的目光明顯比之前更銳利,好像一把輕而易舉就能刺進他胸膛裡的尖刀。他在那一剎那變得柔和了一些,不過卻又趕緊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他再次問道:“小救世主,你想到了什麼?”
“屍體。數不清的屍體。”瓊斯回答道,“還有好幾十輛報廢的坦克,飛機的殘骸也歪七扭八砸在那些碩大的鐵絲網上,把它們砸開一個大洞。”
“你不應該經歷這麼多的。”那個男人說道,他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哀傷,“你途徑倫納河,被迫見識了那裡的慘狀。可是你為何還要這麼堅定地踏上這條道路?”他這句話對瓊斯來說是種考驗。
“瓊斯,”瑟蘭突然跟他小聲說,“你確定這人真的值得我們信任嗎?”
“只要他能幫助我們,”瓊斯也把嘴巴貼在瑟蘭嘴邊說,“他就值得我們信任。”說完這句讓瑟蘭感覺有些放鬆的話之後,他又仰起自己那毛茸茸的頭顱來,雙目直視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